那是2022年8月的一个周一早晨。
北京的天气闷热异常，地铁里挤满了疲惫的上班族。李阳坐在6号线的车厢里，机械地刷着手机上的招聘信息。
作为一个普通211大学的应届生，毕业两年来他已经换了三份工作。从互联网公司的客服，到教育机构的课程顾问，再到现在做的电商运营，月薪始终徘徊在4000-5000元之间。
"李阳，这个月的KPI又没完成啊。"主管昨天的话还回响在耳边，"再这样下去，你可能不太适合这个岗位..."
他叹了口气，看了眼手机上的余额:1280.35元。这是他的全部积蓄。
而这个月还有:
房租3000元
水电费约200元
伙食费约1000元
...
即使省吃俭用，也很难继续在北京坚持下去。
父亲前段时间查出了肺气肿，需要长期治疗。母亲在纺织厂的工资只有三千出头，根本无法负担高额医疗费。
"儿子，你在北京工作还顺利吗?"每次视频，母亲都会小心翼翼地问。
"挺好的，妈。"他总是这样回答，生怕父母担心。
可他知道，自己正在被这座城市一点点碾碎。28岁的同学已经在谈婚论嫁，而他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找不到。
"叮!"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。是前程无忧APP的推送:
【高薪诚聘网络营销专员】
【月薪15000-30000，五险一金，包吃住】
【工作地点:云南/缅甸边境】
【要求:大专以上学历，会基本电脑操作】
【岗位职责:负责线上产品推广与客户维护】
那个数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李阳。一万五到三万的月薪，是他现在工资的三到六倍!
虽然知道这个数字有些夸张，但求职者的本能让他还是点进了详情页。
公司简介看起来很正规:某跨境电商集团下属公司，主营东南亚市场，年营业额超过10亿。官网也做得很精美，还有不少员工福利照片。
李阳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投了简历。反正试试看也没什么损失。
没想到不到半小时，手机就响了。
"李先生您好，我是XX人力资源公司的Amy。"对方的声音温柔亲切，"我刚看到您投递的简历，对您的背景很感兴趣。不知道您下午是否方便来公司面谈?"
"下午?"李阳愣了一下。现在的公司效率都这么高吗?
"是的，我们现在很缺人，想尽快确定合适的人选。"Amy解释说，"如果您方便的话，下午2点可以来公司面试。地址在望京XX广场B座..."
李阳看了看表。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，不如去看看。
"好的，我下午去。"
挂完电话，李阳打开地图查了查位置。望京是北京的高科技园区，不少知名互联网公司都在那里。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。
下午1点50分，李阳站在一栋写字楼前。大楼外观气派现代，门口进进出出都是西装革履的白领。
前台小姐彬彬有礼地带他去了15楼。公司装修得很气派，到处都是落地玻璃和绿植，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。
"李先生，请稍等。"前台把他带到一间会议室。
会议室宽敞明亮，桌上还摆着几瓶矿泉水。李阳环顾四周，墙上挂着各种荣誉证书和营业执照，看起来都很正规。
过了几分钟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。
"您好，我是人力资源部经理David。"对方伸出手，"抱歉让您久等了。"
李阳连忙握手。David看起来四十出头，举止稳重，说话时带着一股成功人士的自信。
"我看了您的简历，觉得很适合我们公司。"David翻开文件夹，"您有跨境电商的经验，这正是我们需要的。"
接下来的面试进行得很顺利。David详细介绍了公司的业务和发展前景，听起来非常诱人。
"我们现在正在开拓东南亚市场，发展势头很好。"David说，"所以我们愿意给年轻人更好的待遇和发展空间。"
"但是...为什么工资会这么高呢?"李阳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。
David笑了笑:"这个问题问得好。首先是因为海外岗位，待遇自然要比国内好。其次我们采用高薪制，就是要吸引和留住优秀人才。再加上业绩提成，月入3万完全没问题。"
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。但李阳还是有些犹豫:"需要去缅甸工作...会不会不太安全?"
"这个您放心。"David说，"我们的园区在边境经济特区，安保措施很完善。而且生活设施齐全，还有免费健身房、游泳池。您要是愿意的话，明天就可以入职。"
李阳的心跳加速了。一想到每月可以拿到一万五的底薪，所有的疑虑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。
也许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?
"我..."他深吸一口气，"我愿意试试。"
"太好了!"David露出满意的笑容，拿出一份合同，"那我们现在就把合同签了吧。"
李阳仔细看了看合同。工资待遇、社保福利、假期制度...每一项都写得很清楚。唯一让他有些疑虑的是，公司名称和他在网上看到的不太一样。
"哦，这是因为我们有很多子公司。"David解释说，"这是为了方便管理。您放心，都是正规注册的。"
李阳点点头，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"那么明天早上九点，我们安排车在这里接您去机场。"David说，"记得带上身份证和护照。对了，路上会收走您的手机，这是公司的规定。到了目的地会统一发新手机，希望您理解。"
李阳虽然觉得这个规定有些奇怪，但转念一想，可能因为是跨境公司，安保要求比较严。
"好的，我明白了。"
离开写字楼时，夕阳正好洒在玻璃幕墙上。李阳望着金光闪闪的大楼，心中充满期待。
他不知道，自己刚刚签下的，是一份通往地狱的契约。那个看似光鲜的办公室，不过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。而那个彬彬有礼的David，其实是一个专门猎捕年轻人的"猎手"。
回到出租屋，李阳接到了母亲焦急的电话。
"儿子，妈觉得这事太突然了。"母亲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，"你都没见过对方，怎么能这么快就决定去国外呢?"
"妈，我都查过了，是正规公司。"李阳强压下内心的不安，"而且人家都安排好了住宿，很多同事都已经过去工作了。"
"那你也等等再说啊，让妈和你爸商量商量..."
"不用商量了。"李阳打断母亲的话，"我都25岁了，总不能一直靠你们。这次机会难得，我想试试。"
挂断电话，李阳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。他知道父母说得对，这一切确实来得太快太突然。但现实的压力让他无法退缩:房租要交、信用卡要还，每个月入不敷出的日子，他真的过够了。
打开衣柜，李阳开始收拾行李。几件换洗衣物、常用药品、充电器...他的全部家当竟然只装了半个行李箱。
突然，手指碰到了一个相框。那是去年春节全家福:父亲佝偻的背影站在最后，母亲慈祥的笑容，还有妹妹考上研究生时的喜悦...
一阵酸涩涌上心头。他何尝不明白父母的担忧?但正是为了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，他才必须抓住这次机会。
"叮"的一声，手机收到一条消息:"李先生，明天上午9点在望京SOHO集合，别忘了带上相关证件。期待与您合作!"
李阳深吸一口气，回复道:"好的，明天见。"
收拾完行李，他躺在床上，却怎么也睡不着。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:这份工作是不是太好了?为什么非要这么急着上班?如果真有问题怎么办?
但每次犹豫，现实的压力就会将这些疑虑击碎:房东在催下个月的房租，信用卡已经逾期，工作随时可能丢掉...
"不会有事的。"他对自己说，"大不了不合适就回来。"
窗外，北京的夜色渐渐褪去。李阳看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，内心充满了对未知未来的期待与恐惧。他不知道，这个选择将把他带入怎样的深渊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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