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个人在第一排的屋山头踢球踢了一身汗,后来二兴掏出来三毛钱,打发肉团子去厂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四瓶汽水回来。
一瓶汽水7分钱,剩下的两分钱算是肉团子的跑腿费,别小看了这两分钱,抵得上他老妈半天的收入了。
那个年代尽管这活儿并不轻松,糊1000个仅几毛钱,但对许多经济不宽裕的家庭来说,这份微薄的收入毕竟能弥补日常消费的不足。
有一些家庭甚至以此为生,度过了那个艰苦的年代。
熟练的人一小时能糊200个,一天能糊1000个,赵家婶婶可没有这么快的手速,两分钱在她眼里确实顶得上大半天的活了。
平时二兴手里也没钱,爷爷偶尔偷着给个几分一毛的,他都是凑够了七分钱二两粮票,就会悄摸地跑去铁路西边的菜市场买个热火烧吃。
他毕竟是过来人,吃过见过的主儿,重回儿时时候的他,说不馋鸡鸭鱼肉是假,但条件有限的情况下,买个热烧饼吃可比买个苹果桃子啥的充饥荒。
因为他心里有数,自己正处发育期,在这种条件下最缺的不是营养而是粮食。
多亏了这一次的燕京之行,不仅是干妈,连唐家的其他大人,也会瞒着王美芬给他塞上五毛一块的,如今他手里都有28块钱了。
那个申城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导演沈祥林,甚至偷偷给他的口袋里塞了一张10块的。
别看现在他跟个小财主似的,有球踢、有琴弹还有饮料喝,去燕京之前同样口袋里穷得叮当响。
成长于清贫岁月的孩子,能收到父母送给的玩具,比现在寒暑假去欧洲游学的孩子都稀少。
这话没有夸张成分,那时男孩女孩的玩具,都是自己动手做。
妹子的玩具少点,譬如跳猴皮筋的橡皮绳,就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废旧乳胶手套,裁切成条状而成。
她们玩的丢沙袋,就是利用旧麻袋,沙袋也是自己缝纫;跳房子的算盘粒,就是废弃的算盘子穿起来而成。
男孩的陀螺、雪橇、弹弓、弹子盘车、大风车、洋炮子弹枪,无不是自己动手制作。
二兴尽管上一世的小时候同样表现极好,也得赶哪天老妈心情大好,丢给他一两毛钱。
那一刻,就会觉得老妈好美,自己好幸福呢。
捧着这两毛钱,花一毛钱一两粮票买一个大牛奶法饼,花一毛钱在百货店买一套带哨空气球。
所谓带哨空气球,就是一只空气球,一支小指粗细长短的竹管组合。
把空气球捆绑在竹管上,通过竹管吹气让空气球鼓起来,然后迅速用指头堵住竹管出气口。
这时你松开堵住竹管的指头,空气球里的气体,通过狭小的竹管,发出尖锐的哨音。
这就当年小屁孩们最喜欢的带哨空气球。
有时兴奋过头,又或者一不小心,吹爆了空气球,刚才爽到飞的心情立马跌到冰点,接下来是无尽的沮丧。
时间很快到了五一节。
工厂每周只有一天休息,平时加班加点是常态。
五一节难得有天休息,并且这个时节,阳光已很灿烂了,各家各户会利用这天抓紧做家务。
但二兴家却跟着爷爷回了趟老家,当然这也是二兴计划里的一部分。
刚好赶在又一季的水稻要种,往年的农忙时候,二兴的老爸都会赶过去帮忙。
没有办法,如今的王美芬这一辈只有她和二姨、三姨年纪最大,且均已成了家。
四姨虽然有了对象,尚未出嫁,但家里仅靠她一个人,可伺候不了10亩的水稻。
虽然老五,也就是二兴的大舅初中后就不念书了,可以帮上忙,但两个人显然是远远干不过来的。
二兴的姥爷有很严重的风湿病,是下不了田的,姥姥又是裹小脚的那代人,走路都需要扶墙或拄杖持杆,根本无法参与家庭中繁重的劳动。
所以,杨运喜每年在农忙的时候,都要请假赶去帮忙。
一家人,三辆自行车,其中一辆还是头天晚上现借的。
王传文自己骑一辆,杨运喜载着大兴,王美芬驮着二兴,将近百里路,即使一大早就起程了,赶到时也到了上午十一点多。
因为有二十多里地的山路,好在天气晴好,不然赶上泥泞的路,就得下车推着走,下午一点赶到都算快的。
也正是这个原因,二兴家除了杨运喜,基本上只在年初二回来一趟,厂子里请假并不容易。
三姨一家已经到了,她们家现在也是俩孩子,大的才三岁,小的一岁。
不过夫家距离机车厂虽然很近,但回老家不用绕一个大圈子,路程还节省了一半,回来一趟用不了多长时间。
三姨夫马东是大东郊钢铁厂的工人,每个礼拜只能回家一次,这一次却也赶过来了。
这家人跟二兴家走得很近,马东由于也是工人的缘故,跟杨运喜很谈得来,一年里总有好几次见面的机会。
相较而言,还在路上的二姨一家走动的就少了,因为她们家在吊顶子山附近的另一个山区,前两年才通了路,而且并不是柏油马路,一遇雨雪天,简直寸步难行。
不过二姨家的两个孩子,跟大兴二兴玩得好,尤其是大兴,跟他们家的老大铁柱子关系贼好,往年不是他来大兴家住一段时间,就是大兴去二姨家待上一两个月。
上一世即使二姨四十几岁就过世了,但大兴和铁柱子一直走动着,除了年龄差不多,还在于脾气性格也很像。
二兴下了自行车,就冲进了姥爷的院子里,他最喜欢姥姥了,因为姥姥跟她公公王传文一样,老爱藏一点儿好吃的专门留给他。
铁柱子则比他懂事多了,不仅知道忙大人提东西,也很有礼貌,跟所有人打过招呼后才跟大兴在一起嘀嘀咕咕。
他之所以比爸妈早来了,是因为平时就在姥爷家住着呢。
大舅两腿泥的从田里赶回来,不住脚地忙着端茶倒水,他和姥爷家的所有人一样,都对杨运喜感情很深。
不仅是因为杨运喜是往老家跑得最勤的那一个女胥,还在于他老实本分的性格几乎不会说瞎话,有一就是一,待人也叫一个实诚。
前世即使王美芬95年就去世了,但他每一年的农忙还会过来,大舅也仍旧一年两次给二兴家送大米,二兴家也一如既往地每一年初二必到姥爷家。
直到杨运喜2010年故去之前,大舅几乎承包了二兴家全年的大米消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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