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衙内已经很好的人了。”

萧逸没有想到，楚君昭居然会夸他，他有些自嘲的笑笑：“这世上之人皆说我是个不学无术浪荡形骸之人，怎么？你觉得我会是个好人？”

楚君昭答道：“这世上有各色人等，有的人表面看起来凶神恶煞，但却有一颗善良之心，有的人慈眉善目，却有可能会在背后捅刀。衙内你明明可以不必理会我的处境，可是你还是一次次救我于水火，若不是衙内，我早就被京兆府的人打死了，若不是衙内，如今我都不知道可以睡在哪里。”

萧逸并没有因为楚君昭的夸赞而开心，因为他知道，本来她可以攒钱替妹妹赎身，即使生活再艰辛，她们都可以平凡的度过一生，是因为他，就算不是他杀死的楚乐之，也是因为他的命令，楚乐之才会参加那场宴会。

归根究底，她的一切苦难都是他害的。

于是，萧逸冷冷说道：“就因为我对你好，所以……你便觉得我是好人了？”

“当然不止这一件事，衙内……”楚君昭鼓起勇气，这才问道：“我妹妹楚乐之遭奸人所害，我是在乱葬岗发现她的尸身的，当时她的身上明明有一把匕首，她一定不是自尽，你可不可以……”

“不可以！”

听到楚君昭提起楚乐之的事情，萧逸自然明白她所求何事，可是他不可以，不可以再替楚乐之做任何事了。

因为就连他都不知道，究竟楚乐之是怎么死的。

萧太尉的意思是，不过是死了一个乐奴，只要将此事压下，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

而他，无力反抗自己的父亲，也从没想过去反抗。

万一，万一是自己不小心将楚乐之杀死的，重启案件不就相当于将自己的罪行揭露吗？

楚君昭得到他拒绝的信号，虽然她很想求求萧逸帮助她，但她明白，自己已经亏欠萧逸太多，做人不能太贪心，她不会放弃替妹妹讨公道，但同时，她也不想再麻烦萧逸了。

萧逸看着眼前明明很失望却又不再开口的楚君昭，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，于是一言不发转身准备离开。

“衙内，留步！”

楚君昭却先一步叫住了萧逸，问道：“既然衙内不住在这里，那我可以替衙内做些什么事呢？”

萧逸回头淡淡说道：“一日三餐按时用饭，然后……将我这宅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！记住，是每日，每日都要如此！”

里里外外打扫吗？

正准备再问，萧逸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
楚君昭好似直接将第一句话略过似的，心里只想着要好好将院子打扫干净，这样才对得起萧逸一个月的五两银子。

因为要还萧逸的钱，楚君昭睡到四更便起来，她开始从里屋到外院全部清扫一遍，天色将明，她便已经收拾干净。

她发现她只需要每天起的早一些，便可以将院子收拾的井然有序，干干净净。

一天中剩下的时间便没有什么事情做了。

于是她去早市买了糯米跟鲜桃还有板车，打算第二天收拾干净以后，再做蟠桃饭去早市卖。

等到晚上，她就继续去裕华楼做工挣钱。

就这样日复一日，过了一个月，楚君昭都没有见过萧逸。

这日，楚君昭来到早市卖蟠桃饭。

一个头上戴着斗笠，以麻布遮面的人来到了她的摊前，一直等到人少的时候，他才敢上前，将麻布取下，道：“君昭！是你吗？”

楚君昭抬头一看，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，虽然他变得苍老了许多，但楚君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。

这个人居然是她被流放千里的父亲楚民安。

想当初，楚民安时任御史台中丞，颇有文人风骨，这么多年的流放之路，想来并不好受，他消瘦了很多。

楚君昭又惊又喜，道：“爹！是你吗？你怎么会？”

楚民安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，然后拉楚君昭来到窄巷，这才取下了头上的斗笠。

“君昭，乐之的事，我听说了！”

楚君昭闻言，泪如雨下，原来父亲已经知道了妹妹的事，她哭着说道：“爹爹，是我没有照顾好乐之，乐之她是被奸人所害，可是并不知道那奸人究竟是谁。”

楚民安见状一把抱住女儿，安慰道：“爹都知道，爹知道。乐之她，是别人害死的，这不怪你，孩子，是爹爹做的不好，留你们姐妹在这里，害得你妹妹进了教坊司，这么多年，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。是爹爹害了你，也害死了乐之。”

楚君昭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杀害乐之的凶手才是罪魁祸首，当日陷害爹爹之人也逃脱不了干系，爹爹为民请命并没有错，所以，这么多年，就算再辛苦再煎熬，我都只想着我们有朝一日可以父女团聚，过普通人的生活。可是现如今，妹妹不在了，爹爹，你当初也是在京城里做大官的，是不是有什么门路，可以打听到乐之究竟是怎么死的？”

楚民安被流放十几年，从一开始的铁骨文人，到今日瘦骨嶙峋的垂垂老者，其中辛苦艰难不言而喻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在他被朝廷贬黜的那一刻开始，他已经没有任何门路了，人走茶凉，谁还会记得有这么一个说错话的御史中丞呢？

楚民安淡淡回道：“爹爹我是被贬出京的，圣上曾言，令我永世不得入京，此次是张侍郎，他写信告诉我乐之的事情，我才冒险入京，为的便是查清，到底是什么人害死我的女儿！”

“爹爹！”楚君昭起身擦了擦眼泪，委屈道：“还有一件事，京兆府为了隐瞒事实，已经擅自将乐之的尸身火化，可是却不愿意将骨灰给我，现在乐之的骨灰还在不在京兆府我都不知道。”

“京兆府……”楚民安想了想，说道：“京兆府尹刘松江乃是我的同窗，我们当初结伴一同入京赶考，只是没想到，我困难之时，他竟落井下石为难你。不过我想，这个凶手能指使京兆府做这些事，也必定是非同一般的人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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