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,你没事吧?”黎锦娥伸出手,晃了晃靠在树干上的人。
好一会儿,那苍白没有血色的唇才张开,气若游丝,“扶我起来。”
其实黎锦娥这会儿完全可以丢下他,一个人跑掉,可看他这样,若是自己跑了,铁定没命。
虽不想惹上麻烦,但在一条人命面前,黎锦娥还是犹豫了。
最终,黎锦娥还是咬牙将他扶起,“去哪?”
少年靠着黎锦娥,重量几乎全部压在她身上,沉思片刻道,“去那里。”
黎锦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竟然是白露轩。
见黎锦娥不肯行动,而那边搜索的人又向这边靠近,肩上靠着的人催促,“快点儿。”
黎锦娥也发现那搜索的范围在向这边展开,遂不再多想,左手提上灯笼,右手扶着少年的腰,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白露轩赶去。
在少年的指示下,黎锦娥扶着他从最近的门而入,然后在七绕八拐地穿过几座庭院,来到主卧。
将人放到床上,黎锦娥惊疑地望向他,为什么他对这里的路如此熟悉?
平趴在床上的人,对黎锦娥惊疑的眼神熟视无睹,“去把书架左边第二个柜子第三层中间的抽屉打开,里面有药。”
听着那强忍着痛的声音,黎锦娥知道,他的伤不能再拖了。
黎锦娥拉过一盏灯放在床边,明亮的烛光映在少年的柔顺的发上,更显漆黑如墨。
没有办法,黎锦娥只能拿起剪刀,将衣服剪开。
看着还有血渗出的伤口,黎锦娥知道这伤必须要尽快处理,只好对趴着的人道,“你忍着点儿,我要把伤口这块布扯下来。”
少年“嗯”了一声,就闭上了面具后的双眸,不再出声。
而当黎锦娥动手扯下那片布时,他竟真的一声没吭。
黎锦娥复杂地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手中那块粘连着细小血肉的布,感慨,真是个怪人。
将左肩胛处的伤替他包扎好后,黎锦娥本着反正衣服都剪坏了的心态,干脆地把整件衣服剪开,替他把其它伤口也上了药。
看着这些伤口,黎锦娥上药的手都抖了抖。
上好药后,黎锦娥又去旁边的厨房烧了水,替他把身上的血迹擦干。
看着他干裂的唇,又问道,“你要不要喝水?”
回答她的,仍旧是一个“嗯”字。
黎锦娥无奈,这人倒是不难伺候,就是太冷淡,两个人在一起一直只有自己说话,未免有些尴尬。
倒水回来,黎锦娥迟疑地看着面前这人脸上的面具,“你要喝水,这面具.…..”
“揭下来吧。”他自己不好动,只能让黎锦娥去揭。
“哦。”黎锦娥不疑其它,一只手端水,另一只手很自然地就伸过去把面具揭了下来。
“哐当”,杯子打翻了,面具也掉了,黎锦娥看着面具下的那张脸,震惊得说不出话来,“你你,你...…”
但这些,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这张脸的主人,是谢子叙!
是曾经的三皇子谢子叙!
也是当今的圣上谢子叙!
几乎是看到这张脸的同时,黎锦娥便跪了下去。
看着面前跪在那里不断发抖的人,谢子叙半敛着凤目道,“怎么,觉得我很可怕?”
黎锦娥,“...…”
她明显不敢直接说出事实,只能委婉道,“没、没有。只、只是有点惊讶。”
谢子叙本也就是随口一问,对于黎锦娥惊讶与否并不在意,“再去倒杯水来。”
“...喏。”黎锦娥迅速起身,把地上打洒的杯子碎片收拾好,又去取了一个杯子倒上温水,颤巍巍地递给趴在床上的人。
感受到那人久久未接过杯子,黎锦娥抬头,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谢子叙,“皇上?”
“我不能动。”谢子叙的声音,仍是平静的,说的也是实话。
听他这话,黎锦娥只好认命地倾过身子,双手扶着杯子,把水递到他唇边,喂他喝下。
这一夜,谢子叙也累极了。
喝过水后,就让黎锦娥替他盖上被子,“卯正叫我。”
“喏。”黎锦娥算了算时间,刚折腾了许久,现在已到丑时,距离卯正不过两个半时辰。
黎锦娥第一次觉得,或许皇上的生活,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舒适。
晨光撕开阴霾的层云,洒落在这片大地上。
黎锦娥迷糊地张开眼,看了看天色,距离谢子叙说的卯正,约莫还有一刻。
床上趴着的人仍在熟睡,黎锦娥也没有提前打扰的意思。
黎锦娥回来后,将茶壶里的水换上新鲜的,又准备好洗漱的用具,才不情愿地去叫谢子叙起床。
就昨天的情形看来,谢子叙并不是一个暴戾的人,相反,他对什么事都显得不是很在意。
虽然觉得直接把他吵醒他会生气,但毕竟是他吩咐过的,犹豫片刻,黎锦娥还是走到床边,轻声道,“皇上,卯正到了。”
见他没有反应,黎锦娥又叫了一声,并伸手推了推他,“皇上,该起了。”
谢子叙的眉头蹙起,羽睫动了动。
眼睑抬起,凤目半眯,模糊没有焦距的目光对上黎锦娥的,让她心跳都漏了半拍。
黎锦娥突然觉得,这样的谢子叙,或许才是真正的他。
见黎锦娥不动,谢子叙投来询问的目光,“怎么了?”
对上他的目光,黎锦娥尴尬地笑了笑,“呃,我是浣衣局的宫女,以前没有伺候过主子穿衣。”
谢子叙并未如她所想,有什么生气的表现。
因身上还有伤,谢子叙的动作很缓慢,但仍让人觉得优雅。
感受到她的目光一直停驻在自己身上,谢子叙转头看向黎锦娥,思索片刻道,“你是浣衣局的?叫什么名字?”
对于他无厘头的问话,黎锦娥虽不明所以,但仍恭敬回答道,“回皇上,奴婢浣衣局宫女,锦娥。”
听她回答,谢子叙也没有过多询问,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,便不再言语。
不得不说,宫里上等的疗伤秘药确实管用,昨天还要让黎锦娥扶着的人,今天已经能自己行走。
走时,谢子叙只留下一句话,“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,你回去之后自己考虑清楚。”
穿过后院,黎锦娥走到平时起居的地方,仍旧没有发现一个人,“奇怪,都去哪儿了?”
两人不由分说,就把黎锦娥抓了起来,押去前院。
此时,浣衣局前院,新来的管事赵嬷嬷正面色阴沉的听着樊胭儿报上来的人数。
“其他院子里人都齐了,怎么偏偏就你管的院子少了一个?”赵嬷嬷阴恻恻声音传到樊胭儿耳中,对她而言,如同晴天霹雳,“少的那人,叫什么名字?”
“禀嬷嬷,她叫锦娥。”听着樊胭儿报出黎锦娥的名字,江阿潇心道,‘这下完了’。
蓝添香也着急得很,“她真的是去白露轩了?怎么一夜了都还没回来?”
“我们昨晚上说好,我去御厨房,她去白露轩。锦娥在宫里没什么熟人,她说去白露轩,那就肯定是去白露轩了。”江阿潇也满脸着急,“该不会是被巡逻的侍卫抓住了吧?”
两个太监抓着一个人,走到赵嬷嬷身旁,“嬷嬷,这人是刚刚从后院溜进来的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被抓的那人身上,江阿潇和蓝添香也不例外。
可当看清了那人的脸,两人不由同时小声低呼,“锦娥?!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赵嬷嬷走到黎锦娥面前寒声问道。
“回、回嬷嬷,奴婢锦娥。”黎锦娥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她还真是倒霉,去白露轩偷摘樱花遇见皇上。
心惊胆战一夜,好不容易回到浣衣局,又遇上赵嬷嬷盘查人数。
“锦娥?你好大的胆子!”赵嬷嬷厉声喝道,“宫里晚上不能乱跑你不知道?竟然还一夜未归!说,你昨天晚上去哪了?!”
“我..….”面对赵嬷嬷的责问,黎锦娥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。
昨天的事,谢子叙叮嘱过,绝对不能说出去。
“怎么不吭声?”赵嬷嬷见黎锦娥吱吱唔唔半天不答话,心中更加愤怒,“难不成还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?昨夜宫里出了贼,莫不是你吧?”
黎锦娥仍旧默不作声,昨天的事,她实在没法说出口。
“好!好!你不说是吧。”赵嬷嬷被气得不行,这丫头不仅违反宫规,还不肯回答她的问话。“那你就去门口跪着,什么时候愿意说了,什么时候再起来。”
说完,就指了个太监去监督,自己愤然离去。
黎锦娥走到门口的平地上正要跪下,赵嬷嬷派来监督的太监却冷笑着扔了根铁链在她面前,“嬷嬷让你跪得,是这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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