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远山正襟危坐在炕边,另一头的灯芯和两个孩子撅着嘴。
桂芝只让她们一人咬了一个山楂,就拿到屋外,插在雪堆上。
说什么好东西别一下吃完,每天才有得吃。
锅里的鱼香味四溢,桂芝麻利地把鱼盛出,把家里最大的碗拿出来,从粥里捞出高粱米,端到秦远山面前。
他本来想进来呆一下就走,被灯芯妈好好按住不让走。
等鱼端上来,三个撅嘴的立刻坐到桌前,两眼放光。
桂芝把最大的一条鱼夹起放在他的碗里,眼巴巴看着的灯芯一脸幽怨地看着她。
“妈,我是你亲生的吗?”
蝉花杜鹃一脸期待地看向桂芝。
“吃吧吃吧,吃饭还堵不上嘴。”
如果末世的灯芯为了生存,像一头独狼,如今的她,是一头饿狼。
秦远山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筷子,把碗里的鱼夹给灯芯,自己端起了高粱米粥。
好人呢,大好人。
灯芯对着秦远山竖起大拇指。
“你这孩子,你给她干嘛!”
桂芝立刻又夹了一条放在他的碗里,盯着他越看越喜欢。
皮肤白净,眼眸深邃,这鼻梁又高又直,面上带着冷峻,但是心细心善。
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他,快速吃完,放下筷子就礼貌告别。
桂芝目送着骑马离去的背影,回屋就看见灯芯还在那埋头苦吃。
“这远山是个好孩子。”
“啥远山近山,人家有姓儿,秦远山。”
白了一眼她,桂芝又叹了口气。
“你爸年轻时候也可精神了……”
灯芯迅速扒干净碗,起身就去拿扁担。
“我去打水。”
不是她不爱听桂芝追忆似水年华,主要听了七百多遍,着实有点耳朵疼。
屯子里有一口深井,大家都要去那排队打水来用。
有时候排得久了,还会拿着自家的桶占着地方。
从那次收拾了楚春华一家以后,都老实不少。
一看见她挑着扁担过来,众人都自动闪出一条路。
跟在队伍后面,前头正是在那排队的李美玉。
自从出了那档子事,爹妈都跟鹌鹑一样不出门,只苦了她和满仓。
满仓挑了好几天,今天说啥不来了。
没办法,她只能来挑水。
人群里窃窃私语,站在前头的李美玉才后知后觉,回头一看,楚灯芯冷冷的看着她。
她心里的火腾得起来。
切,丧门星,臭不要脸。
摇着辘轳的吱呀声让她心生一计。
排在前头刚打好水的孟寡妇挑着扁担,盛满的水桶晃晃悠悠。
她小心翼翼地往回走,井水边都是冰,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跤。
刚走到李美玉身边,李美玉不动声色用脚推了推脚底下的水桶。
“哎呦!”
孟寡妇摔倒,扁担上的水桶摔飞了出去,水桶里的水刚好泼向站着的灯芯。
灯芯咧嘴一笑,灵巧转身躲闪,泼在地上的水还是溅了些在她身上。
众人惊呼,男人碍于她寡妇的身份没有上前,女人更是不想帮忙,好像她身上带着啥脏东西一样,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晦气,死老公的晦气。
灯芯滴溜溜躲开,又转过身去扶摔在地上的孟珊珊。
嫁了人的女人自动失去了姓名,都只叫她孟寡妇,可她也才三十岁,带着个五岁的儿子跟公婆住在一起。
“珊珊姐,摔到哪没有?”
“没事,地上太滑了。”
一旁的李美玉大失所望,躲得还挺快。
悠悠然在旁边说道。
“孟寡妇,水井边不好走,你还不瞅着点。”
艰难爬起的孟珊珊拿着水桶匆匆赶回家换衣裳,这大冷的天,湿了衣裳,冷得浸骨头。
楚灯芯不动声色继续排在李美玉身后,出奇的安静。
终于轮到了李美玉,她娇滴滴地喊排在前头的大川帮自己在井边拉水桶,摇辘轳。
大川人高马大,典型的北方汉子长相。
一直都对李美玉一颗红心向太阳,如果她点点头,他可以这辈子给他们家挑水,哪还需要她吃这个苦。
大川干得起劲,以为终于得到了她的青睐,分外卖力。
给她装满了两个水桶,还贴心地摆放好,架上扁担。
灯芯上前一步,快速摇辘轳将小桶里的水倒进自己的水桶。
接着好像脚底一个打滑,手里的一桶水结结实实地倒在一旁的李美玉身上。
还在众人眼里享受大川的殷勤,冰水兜头浇下,李美玉一声尖叫,响彻靠山屯。
“呀——”
她怒气冲冲回头,伸出手,哆哆嗦嗦地指着罪魁祸首。
“你,你,你是故意的!”
“水井边不好走。”
排队的众人捂嘴偷笑,这不是刚刚李美玉揶揄孟寡妇的话嘛。
大川在旁边急得团团转。
“美玉,赶紧回家吧,别再冻感冒了。”
浑身湿透的她被小风轻轻一吹,侵入骨髓的寒冷让她嘴唇发紫。
一把推开大川,抬腿就要跑。
可浇上水的冰更滑了,一个起飞,重重地摔倒在冰面上。
灯芯捂着肚子,哈哈大笑。
听着灯芯的大笑,众人实在憋不住,也都笑出了声儿。
摔得头晕眼花的李美玉,终于憋不住,呜呜哭起来。
大川手忙脚乱地抱起大哭的心上人,往美玉家狂奔。
楚灯芯笑得直不起腰,并没瞅着排队的白卓,站在队伍里,眼光灼灼地看着她。
喜滋滋挑着担子的她,刚到家就看见秦远山站在门口。
还没等走两步,李满仓拿着把砍柴刀脸涨得红彤彤,跳了出来。
“你欺负我姐!”
灯芯蹲下,水桶稳稳落地,蔑视地看着眼向跟自己一般高的堂弟。
她慢条斯理抽出扁担,在手上掂了掂。
秦远山看着那把抽出的砍柴刀,心头一沉,还没等他迈步去阻止,就停下步子。
因为眼前的一幕,他着实为这个持刀行凶的人捏了一把汗。
扁担被灯芯耍得虎虎生风,一扁担敲得满仓鼻血横流,又一扁担,打落他手里的柴刀。
再一扁担,满仓被打得跪在地上。
灯芯扁担落地,重重立在雪地上,炸起一蓬雪花。
“叫姑奶奶!”
李满仓捂着鼻子想要起身,一个扁担的虚影呼啸而来。
满仓躺在地上,眼冒金星,
他模糊的视线里,脚步越来越近,鞋面上的针脚他都看得清楚,一道声音落下。
“叫姑奶奶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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