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瘸腿大汉和店小二交流一番后,就退了出去,到了外边,一辆牛车正停在路边,瘸子赶着牛车绕道后院。
四海客栈后院不像前面那样富丽堂皇,比普通清贫人家的院落还要简陋些,既没有奇花异草也没有假山亭台,中间大片空地,四周土房低矮,有些甚至已经坍塌。
在后院西北角有个院落有土房数十间,中间天井打扫得还算整洁,北屋东头那间屋内走出几个十几岁的少年。
领头的那个叫李旭,今年十二岁,浓眉虎目面容刚毅,生得高大挺拔,隐隐已有小大人模样。
他也姓李,与郑国公李明承却并不属一支,其祖自大周开国时就追跟李家,和韩犳几乎有相同出身,区别在于一个祖上是郑国公李重进的家将,一个是郓国公韩通的家将。
虽然出生相同,却由于主人不同,却走向了不同的道路,由于韩家走的是文武双休的路子,毎代都是一半从文,一半习武,所以韩犳从祖上开始家传武功就一直没有丢弃,而李旭从其爷爷那一辈就弃武从商了。
李旭正是家主派来此处学习经商之道的。
像李旭这样,在这个小院共有十五个少年,除了李旭外,其他都是近两年战争中失去家人的孤儿,被李明承收养在此,他们要在这里学习经商之道,如有成就,就会分配到各地做账房、店小二不等。
像李旭这样家生子,就比孤儿们优越得多,一般长大后至少都会成为一家店铺的掌柜。
这个赶牛车的瘸子正是三年前逃到此处的韩犳,他不能说话完全是装出来的,而腿上的残疾倒不是装扮的,那是三年前燕京西效一战留下的创伤,因长时间得不到医治,留下的纪念。
三年前,韩犳带着韩铎先往西行,准备先投靠万胜侯杨怀玉,走了十几日,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,一路上多次发现异族服饰的妇乳老人,赶着牛羊南下。
在边关待久的军人对这一切太熟悉不过了,这是草原大军出征的后勤补给线,一如中原的劳役、辅兵。
中原的劳役、辅兵是用车、船、人力向前线运送战争物资粮草。
而草原大军的后勤却要轻松得多,他们壮年在前方骑马征战,妇乳老人赶着牛羊紧随其后,将牛羊乳制成奶酪或把瘦弱不能前行的牛羊宰杀供应前方的勇士,战争发展到了哪里,他们就跟随到哪里。
看来敌人正在攻击永兴路,他不认为杨怀玉在无险可守之地能抵挡住草原大军,如今自己身受重伤,又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童,无论如何不能有能力穿过整个战场,他不能冒险。
自己不但孤男带着一个乳童,还一人四马,必不能逃脱有心人的眼睛。
于是折而向西北,穿越草原大漠,然后再南返,由于不辩里程,入关时竟来到了李明承设防的秦凤路。
在边界集市,他有发现一个可怕的现象,这个叫安车的小集市竟是李明承与鞑靼易市的场所之一,大量的大周制式盔甲兵器、粮食盐巴等禁运物资被交易出关,李明承换回的是皮革、东珠、金银财宝。
韩犳变卖马匹,买了一辆不起眼的破旧牛车,换回汉服,一路来到这个三不管的地带,外面的消息两眼一抹黑,也不敢刻意打听,连李明承这个除皇族以外,最显赫的李家都里通鞑靼,他现在谁也不敢信任。
小韩铎经过自己一路呵护,原本已经康复的身体,却又出现了状况。
每到午时,全身就会突然发紫抽搐,可是半个时辰之后又会自动恢复孩童该有的样子。
韩犳带着他看了几十位郎中,就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来,开的药方也是千奇百怪,就是不见好转。
韩犳怕旅途的颠簸,坏了小主人的性命,正好到了这个三不管地界,就在这家四海客栈住了下来。
韩犳现在处于底层,外面的消息等于是封闭状态,普通民众连临县发生的大事都一无所知,哪里能打听到千里之外的状况。
今日突然发现店外店栓着几匹雄健的马匹,冒着风险进去观察一下,韩犳自信别人不会怀疑自己,这一路风餐露宿,皮肤干裂的如60岁的老农,满头黑发也变成了银丝。
再加上瘸腿,哑巴的形象,就是家主现在看到自己都不一定认得出来。
在十几个少年的帮衬下,把米面粮油放到库里,开始到前面收集夜壶,然后拿到河边洗涮,这是韩犳这一年每日所做的事情。
其他十四个个少年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,只有李旭来到哑叔的房间,看着榻上昏睡的那个小人,不知这个三岁的孩童能不能活到和自己一般大小,如果能的话或许便是这个院落的第十六个学徒了吧!
屋外又开始乌云滚滚,屋内暗了下来,李旭把油灯点上,从门窗缝隙吹进的冷风使灯火一阵摇晃,李旭帮他掖好被角,仔细打量着这个病魔缠身的小弟弟。
三岁的孩童,身体比正常的孩童高大瘦弱些,脸上有些脏,虽然吃了不少苦头,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,眉毛细长鼻梁高挺,最特别的是头发,比一般七八岁的孩童还要浓密黑长,下颚正中有一颗肉色的痣。
房门响动,一个少年陪着韩犳走了进来,韩犳边走边问道:“还没醒?”。
李旭点点头叫了一声“哑叔”。
没人知道哑叔多大年纪,也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。
同来的少年言行举止总是不紧不慢,把陶碗放到桌上,又拿出一件红色长衣,“这是小草妹妹去年的旧衣,今年穿不上了,我昨日拿去让前边的郭婶子改了一下,给小弟弟穿。”
李旭接过由衷道:“董兄弟有心了。”
哑叔在榻边坐了,看着韩铎发青的面容慢慢变得红润,长舒了一口气,他每日都担心小人儿就这么过去,不再醒来。
李旭问道:“哑叔,小弟弟叫什么名字?来了一年多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,小弟、小弟得叫着,也不方便。”
哑叔微微叹道:“这都三岁了,还不会说话,那就叫傻子吧!”
岁月如梭,韩铎从出生起,就亏了根本,身体比一般婴儿脆弱,所以受尽困苦折磨,一开始还可忍耐,可是到了去年,能思维的时候。
来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信息,不断向涌入脑海。强大的信息量,对于一个婴儿来说,就像一条小河,突然有一黄河的水量冲入,不漫过堤坝才是怪事。
再者,现实世界处于小冰河时期,阴气上升,阳气下降,他正用强大的本元与之相抗,所以每到午时都会阴气侵入圣体。
所以韩铎就不断地发着高烧。如果河水冲毁了堤坝,韩铎这一辈子,就会变成傻子。如果只是蔓延,那就能守住底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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