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稀老头恢复牛身后,高如小山,李兰天比量着薅了三根一米长的干草才能堪堪围住老牛的前胸。
老牛此时僵着身子,牛尾低垂,双眸紧闭。
李兰天不善女工,在红丰镇时跟周围的邻居学过不少农活技巧,譬如这用牛胸围测量牛重,粗略算下来,这老牛起码有两千斤。
也就是说,大师姐让她,一个十二岁的少女,在夜里背着两千斤的老疯牛犁地百万亩!
“……”
真是牛的认知出错了吗?难道不能是师姐认知错误,非要把自己一个少女当做牛马吗?
“山高自有客行路,水深自有渡船人。师姐没必要让我做不可能完成的事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
李兰天盯着老牛身后的铁犁,细细思索。
“背是肯定背不动,那就只能制作一个小车拉着他走。”
白日里,那老头往她身上扔过一把巨刃,长直有尺,刃处锋利有光泽,形似锯子,刚好可以用来砍树。
她吃力的割出几块粗厚长木板,又用榫卯结构将其固定成一大块,平放在地,下端安置四个木滚轮,前轮小,后轮大,小车就成了。
万灵山灵气丰富,野草比人间要粗长。
她又搓出几根结实的草绳栓在木板前沿。
如今只要老牛乖乖站上来,她就能够将其拉动。
“可是这牛怎样才能站在木板上呢……”
李兰天分析大师姐白天讲的故事。
这头牛不愿接受自己是只牛,无非是觉得做人更好,人为万物之灵长,修炼可成仙。
那如果自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,人和牛没什么不同呢?
大多数的人本身不就等于牛马吗?
李兰天寻了几株嫩草,贴着老牛的鼻子,觍着脸殷勤道,
“哥,吃饭不。我是新来的小李,师父让您亲自盯着我干活。我给您打了个上好的轿子,我抬着您逛逛?”
“哥?我小李,给您推荐个新品代步工具,无需灵力,上座即走,我亲自拉您?”
“哥?老哥?好大哥?”
“牛兄,快哉快哉,小女子请您上座?”
良久,无事发生。
李兰天叹了口气,心道这事没那么简单,还要另想办法。
是不是嫩草的香味不够,不足以吸引老牛?
看着手中的草料,她心中灵光一闪,草不够香,那就扩大草的香气,回归到自己的老本行,制香!
制出老牛喜欢的草香!
采五株青嫩草叶,又取远处松松柏的松针和翠绿柏叶,回到山脚下的寒泉溪水边,用水洗净。
她记得自己的茅草屋边放了一口大铁锅,边上摆有厨具,应是宗门内的师兄弟用来给灵兽烹调兽粮的。
洗锅,炒草,挑出粗梗,最后便是要加些酒水,增加香气。
宗门内,每间茅草屋旁的阴凉处都堆叠了许多酒坛。
白日里她冲进传道堂的时候,路上甚至有几只悠闲的灵猴抱着酒坛你一口我一口的潇洒豪饮,嘴边的长毛沾着酒水,身子摇摇晃晃作态微醺,好个可爱。
就连黑毛灵鸟都站在它们身上,借着长喙偷偷品味,最后飞也飞不起来,只能倒在地上,两脚朝天无力扑闪翅膀,迷糊睡着。
万灵山的唯一门规就是善待灵兽,见到它们这般惬意,李兰天心里也跟着轻松几分。
可见这仙家灵酒,味道不俗,制香应该更好用。
酒水入锅,酒气蒸腾,白烟袅袅升起,青草香便被彻底激发,这五株青草,抵得上一片雨后大草原的香气。
李兰天撕下一块衣角,直接包裹住过滤后的香粉,延着记忆里的路跑回那片荒地。
明月高悬,星光熠熠。
林中蝉声此起彼伏。
老青牛果然还站在原地。
她打开破布,直接将香粉放到老牛鼻子下,等它一个吸气,香粉便少了大半。
紧接着,李兰天又捧着香粉退到木板前,果不其然,那老牛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就迈了上去!
李兰天心中一喜,火急火燎的将草绳往身上缠,肩膀又扛着大半截。
山林间有风拂来,将少女的碎发吹之耳后。
她就这样,踏出了第一步。
身上曾经被张二粗暴捆绑的伤痕渐渐被草绳的印记覆盖,她拉着老牛,老牛拖着身后的铁犁,一步步在这片荒地上开垦出新的生机。
次日,天空浮现出一抹鱼肚白。
犁好的地,土壤松软,杂草被埋进土中,腐烂发酵后会成为土地的养分。
老牛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人形。
李兰天麻木的瘫坐在地上,仰头望天,手里正搓着新草绳。
因为刚开灵窍不久,受火灵根影响,疲倦后手掌会不受控制的冒出火苗,身上的草绳眨眼间就会化为飞灰。
她走走停停,搓一根,烧一根,一晚上总共才犁了十亩地。
不过这一个晚上,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对灵力的掌控逐渐熟练。
这应该就是此次修行的意义。
“李兰天,轮到我了。”
沈修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,主动伸手将她拽起。
他叉着腰,一脸不屑,对着大片土地指点江山,“你怎么才犁了这么点地,这些我半时辰就能浇完,来!让你瞧瞧小爷我新学的布雨决!”
李兰天有些惊讶,这人竟然已经学了法术,自己还什么都不会呢!
师姐偏心!等会自己必须去找师姐讲讲理!
只见少年磕磕绊绊的掐诀念咒,指尖适时冒出一股水流。
他轻轻一指,这水流就冲上天际,化作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干燥的土壤上。
空气里氤氲着清新的泥土香。
这雨与凡间的雨不同,每一滴都泛着灵气的绿光,渗透进大地后,一场清风就能卷走原本的死气沉沉,焕发生机。
李兰天鼓了鼓掌,“哇,真是好大的一场雨,横竖都不够半丈宽吧。”
这一场雨浇灌的土地算面积尚不足一平方,十亩地,他体内那点灵气都未必够用。
沈修言听后,面上有些挂不住,耳根子都气红了,“反正我最后肯定比你用的时间少!你就等着吧!日落之前我就能回去陪我家小黑玩!”
“是是是,我李兰天甘拜下风。”
沈修言冷哼一声,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木板车,不明所以的指着上面已经化为人形的青牛精。
“等等,你先别走,那是谁啊?怎么抱着你的铁犁?”
李兰天和善的扬了扬唇角,“那可是宗门里的老前辈了,特意监督你我二人的。”
她长长叹了口气,颇为可惜道,“我昨日想让他传授我几招拳脚功夫来着,但是……唉,算了,如果你学到了改天记得教教我。”
李兰天拍了拍他的肩膀,诚恳到,“沈兄,我们可是同门啊!苟富贵,勿相忘!”
言罢,李兰天拎着巨刃就走,留下沈修言一人。
少年面上犹豫不决,终究是扭捏着跪在木板车前,恭敬道,
“晚辈沈修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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