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张红波,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到205。
四小只跟饿了三天的土拨鼠似的,蹿回板凳上继续咔吧咔吧嗑花生——
这可是稀罕的五香花生米。
刘有牛说在乡下,是供销社特供公社干部的下酒菜。
刘有牛媳妇李小梅舍不得吃,扒了花生米用手绢包起来,准备回头用来给刘有牛下酒、给孩子下饭。
大人们夸赞刘大甲:“你小子机灵劲赶上《渡江侦察记》里的刘四姐了。”
刘大甲嘿嘿笑:“我听前进哥说张主任给你挂靠了集体户,既然那娘们找了妇女主任,我就去找正主任!”
“挂靠集体户可不是简单事,我一直想给娃他妈挂靠,根本不行。”刘有牛羡慕的说。
钱进解释说:“我给他送礼了,送了块手表,否则能这么顺利的让家庆进街道施工队?”
幸亏早上他多了个心眼儿。
张红波答应让他继续住下去,但他怕事后不认账,就把户口的事特意拎了出来。
没办法,张红波一看糊弄不了他,只好帮他挂靠了街道集体户。
刘有牛问:“什么样的手表?”
他想看看,自家有没有条件走后门给媳妇孩子办个户口。
钱进手里有手表的宣传页,这上面有生产厂家,他怕露馅没带给张红波。
这会正好拿出来给刘有牛看,刘有牛等人没什么见识,看不出问题。
果然。
四个大人脑袋凑一起成了朵菊花,只顾得看手表样式。
27年的手表都能震慑住张红波,更何况四个土包子?
刘家庆说:“我初中同学是公社书记家的娃,他戴了一块手表,好像是海鸥品牌的,可比不上这手表。”
刘有牛抚摸宣传页感叹:“现在海鸥牌、梅花牌手表都是一百多块,你这个不得好几百块?”
“我就知道,顶替工作哪有那么容易?不下血本不行,小钱你是割肉了!”
刘有光爷俩咋舌。
生产队一家子拼死拼活干一年,分到手的钱买不到半块表。
刘家庆嘀咕:“我还以为几十块呢。”
钱进诧异看他。
你娃看表真准!
他改了话题:“张红波说给我挂靠集体户后,我得进劳动突击队,这是什么活?”
刘有牛对此门清:“给街道进行半义务劳动的活,干杂活。”
“什么通阴沟,送煤球,看孩子,逮野狗,碰上春耕秋收还得下乡支农——比知青插队还惨,干的杂,一天还只给五毛钱生活补助!”
说着他露出同情的表情:“眼下就是秋收了,你们得下乡了。”
“收玉米、收花生,然后耕地播种小麦,甚至还要开荒,说不得得去修水库、上河工——妈呀,老累人了。”
钱进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:“我热爱劳动!”
“不过能不能机械化生产?我擅长驾驶各类机械!”
刘大甲的问题直接摧毁了他的期望:“什么是机械化生产?”
钱进只好有气无力的给他们开眼界。
这方面他倒是熟。
27年的农村基本上实现了机械化耕收。
他从旋耕机开始讲起,什么插秧机、播种机、盖膜机、收割机、拖拉机、推土机、挖掘机等等,全说了个遍。
各种机械他说的很详细,因为他都会开。
他擅长开车、喜欢开车,跟着家里亲戚专门学过的。
最终到了午饭点,四个大人自觉离场,剩下钱进和四小只。
午饭好解决。
面条配午餐肉。
新的来钱路子不好解决。
钱进需要把黄金盒子再扩大一些,否则只能买卖小东西,想卖个杂志都不行。
他在商城查过了,1976年的全套《红旗》杂志颇为值钱,他这个品相的全年款能卖好几百块呢。
过水的凉面条上盖上几篇红彤彤的午餐肉。
四小只稀里呼噜的扒拉着饭菜,一个个美的跟水床上的姑娘似的,合不拢嘴。
钱进更美。
他什么都不用干,吃完饭把碗筷一推,刘二乙端着就走。
刘大甲还要自己找活:“前进哥,我给你大扫除。”
钱进摆手:“先不用了,那什么,大甲,我记得你说你家里有像章?能不能卖给我?”
刘大甲说:“前进哥你这不是往我脸上吐唾沫吗?你养活俺兄弟们,就那些不值钱的东西还说什么买卖呀?”
他带着双胞胎跑回家,搜罗了好一会,抱着个铁皮盒回来了。
里面都是像章。
钱进偷偷在商城上架一看。
确实不值钱。
足足二十六个像章,商城总共出价才一百六十块钱。
然后钱进全卖掉了。
他想赚钱,四小只也想赚钱。
刘大甲坚持给钱进打扫屋子,扫出废品连同最近吃剩下的午餐肉和肉罐头的铁盒子放一块,下午去收购站卖掉。
泰山路的物资收购站在个巷子深处。
它的铁门半掩着,门框上“破四旧立四新”的标语被风吹雨淋到斑驳陆离。
墙外有人在描摹新标语,是‘变废为宝,支援国家建设’。
为了保护资产,收购站四周都是铁皮围栏。
尖锐的栏杆歪斜着刺向天空,锈蚀的网格间爬满碧绿繁茂的爬山虎,枯与荣之间有种城市独有的矛盾气息。
进大门是个纷乱的世界:
空地上有碎玻璃在油毡布上铺成闪烁的银河,角落里有雕花破木窗、烂板凳、坏桌椅斜靠在锈迹斑斑的铁器上。
墙角的塑料模特断臂乱指,旁边铁皮屋里则摞着绑起来的报纸杂志。
四小只排成歪歪扭扭的四小黑天鹅。
钱进过去看了看。
有人正在卖破残的厨具,戴蓝套袖的验收员用根木棍戳了戳废铜烂铁堆说:
“铝锅底都烧穿成筛子了,顶多算三类品……”
这没什么好看的,他满院子里溜达。
溜达来溜达去,他溜达到了铁皮屋里。
这里面最多的是报纸,多数还很崭新,一般是各大单位送来的。
他想看看有没有值钱货。
刚弯腰
一间铁皮屋里探出个锃亮脑门。
是个脱发严重的老头。
老头搪瓷缸里漂着杂草梗似的碎茶叶,缸身上‘劳动光荣’的红字已经褪成粉白色:“干嘛啊——啊呸!”
他吐出一口茶叶沫子。
钱进赔笑问:“老师傅,您好,我想问一下,能不能从您这里买点旧书?”
老头说道:“公家东西,只收不卖!”
钱进想努力一把:“是这样的,我学习需要……”
老头却不好糊弄:“学习?学个屁!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什么打算?”
“上个月机械厂那小子跑我们这里倒腾旧书,结果怎么着?让市管会逮着了,害得老子我跟着倒霉——啊呸!晦气!”
钱进还是不甘心。
成套的旧杂志旧报纸在27年是相当值钱的,商城定价颇高,这是个来钱的稳定路子。
他招呼刘大甲过来耳语两句。
刘大甲飞快跑出去,回来后将一盒飞马牌香烟飞快的塞给了老头。
老头无奈的说:“可别害我了。”
“我们领导刚给开了会,严禁投机倒把,下半年的工作重点就是打击资本主义尾巴!”
“这里的纸全都是入了库的,谁敢往外卖?”
刘大甲听明白怎么回事了。
他纳闷的说:“前进哥,你捣鼓报纸什么的干啥?这都是些废品,人家都捣鼓火花烟标酒标。”
“特别是烟标,我听说有人专门收藏这个东西。”
老头喝了口茶水笑道:“哎,小同志说的没错,烟标收藏是很多人的爱好。”
“江浙有个叫华寿椿的同志,还从1964年办了本《烟标目录》,我这里就收到过这种刊物。”
这话让钱进茫然。
他在27年代知道有邮票收藏这个行业,但没听说还有人收藏烟标酒标,至于火花是什么他都不知道。
刘大甲清楚里面的门道。
他说:“有些烟标值钱,五几年的大前门烟标能换粮票。”
“二乙懂这个,他曾经搞到过大生产、丰收牌、老刀牌的烟标,给家里换到了碎米。”
“酒标有的也值钱,五粮液、汾酒还有茅台酒的老酒标,在黑市里都能换粮票、肉票的。”
老头说:“对,没错,但是别想在我们这里搞到它们。”
钱进说:“收购站纪律这么严格?”
老头哈哈笑:“这跟纪律有啥关系?”
“有这样的好东西我们还能留着给你们扒拉?”
“酒瓶子和烟盒子送来后,我们都会先扒拉一遍,有能换粮食换粮票的,我们自己留下了呀!”
钱进跟着笑。
他们的破烂不值钱。
四小只忙活了俩小时,一共卖了五毛五分钱。
钱进带他们进供销社。
一瓶橘子汽水一毛钱,五个人正好一人一瓶汽水,再买上五分钱硬果糖。
无了。
开开心心回到家,四小只去品尝汽水的美味,钱进则搜索了一下老火花烟标酒标价格。
这一搜他来劲了。
它们在27年也颇有价值,能卖钱!
价格上有贵有便宜,但即使便宜的一枚也是几块钱。
几块钱不多,却可以聚沙成塔。
另外主要是这三样东西都很小、存量却很大,适合他当下拥有的金盒来销售,完全可以当第一桶金来操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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