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云裳挺直腰杆,她毫不畏惧地说道:“比起继续让凶手逍遥法外,我这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!”
张县令本就受了谢将军的授意,要在谢将军赶来之前拖住这二人。可是眼下,他竟被这女子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感动住了,心中不禁有些犹豫。
张县令无奈地叹了口气,问道:“你说你已经抓住了凶手,那凶手在哪里?”
谢云裳从容地说道:“那凶手正被萧王爷手下被困住,正往这边送过来,想必一刻钟便到了。”
张县令一听,心中顿时慌了神。那萧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,人称“地狱的阎王”。如果连萧王爷都要参与这件事情,想必这案件不审理都不行了。
说时迟那时快,果然不到一会儿,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。萧王爷的手下已经将那名凶手送来了。那凶手长得猴面猴腮,模样十分猥琐,跪在公堂之下,浑身瑟瑟发抖。
谢云烟一看到凶手,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,眼神中充满了恐惧,害怕的不得了。
萧王爷的手下名叫清风,从小便跟在萧衍身后,他身姿挺拔,眼神锐利,透着常年习武的干练劲儿。
“这是我家王爷特地命我带过来的犯人。”清风朗声道,“我家王爷诸多事务缠身,就不方便出面了。劳烦张县令好好审一审这犯人。”
张县令一听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他哪敢得罪萧王爷啊,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,忙不迭地应道:“下官一定会找出真凶的,劳烦这位小兄弟,向王爷带个话,请王爷放心。”
清风微微点头,挥了挥衣袖,抱拳道:“那就有劳张县令了,我还有事情在身,先一步走了。”转身之际,清风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一旁的谢云裳。他微微皱眉,心中满是疑惑。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,能让自家王爷如此上心帮助她?论长相,不过是模样清秀些,身材还瘦瘪瘪的,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。没想到,自家王爷竟喜欢这类型的。
谢云裳早就察觉到清风那异样的目光,心里一紧。她暗自揣测,莫不是自己今日的举动引起了王爷的怀疑?看来往后行事得更加小心谨慎,稍有差池,便可能万劫不复。
目送清风离去,张县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,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他整了整官服,神色一凛,高声道:“升堂!”随着这一声令下,正式开启了案件的审理。
县衙之内,张县令正襟危坐于高堂之上,双目如炬,审视着堂下众人。忽然,他猛地一拍惊堂木,“啪”的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开来,惊得众人皆是一颤。
“堂下何人?因何事来到这公堂之上?”
黑衣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剧烈颤抖,双腿发软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。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,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,“回大人的话,小的叫王小虎,家住在梅花乡……”
张县令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原本严肃的面容此刻更添几分怒意,气得脸都绿了。“荒唐!今日让你前来,是要你指正凶手,不是让你报明家乡何处!快说,你究竟受何人指使?”
王小虎吓得浑身筛糠,脑袋几乎贴到了地面,声音颤抖得厉害,“回大人的话,小的是受一个蒙面女子所托。她许以重金,让我们去绑架谢家的大小姐,小的一时鬼迷心窍,犯下了这等糊涂罪啊!求大人饶命,求大人饶命啊!”
张县令闻言,微微眯起眼睛,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。他紧盯着王小虎,缓缓开口问道:“你可记得那女子穿着什么样的衣服?身形如何?”
王小虎连忙低下头,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,说道:“那女子身形健壮,皮肤雪白,穿着一条绿颜色的裙子,脸上戴着面纱,看不清面容。不过,单看她的穿戴,就知道她家里必定是大户人家。”
张县令听完,心中暗自思量,随即下令,“来人!立刻召集梅花乡附近的所有村民到县衙来!”
不多时,县衙外便聚集了一大群村民。他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皆是一脸的茫然,摸不着头脑,不知道这县令大人为何突然将他们召集至此。
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,人群中一名妇人模样的女子突然瞪大了眼睛,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,她猛地向前冲了几步,指着人群中的一个身影,大声喊道:“烟儿!是你吗?烟儿!”
被她指着的正是谢云烟。谢云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,身体猛地一僵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她慌乱地低下头,试图躲避那妇人的目光,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。
就在这时,一只粗糙有力的手猛地伸了过来,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,力道大得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“烟儿,你不是到你亲生父母那享福去了吗,怎么会在这?”一道尖锐又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响起。
谢云烟转过头,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妇人,衣着破旧不堪,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,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与生活的疲惫。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嫌弃,但还是强忍着厌恶,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。“我在半道上遇到了山匪,差点就遭遇不测,姐姐为了抓住幕后主使者就报了官。”
这个妇人正是谢云烟的养母,王屠夫的妻子刘丽娘。刘丽娘听完,原本就凶巴巴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凶狠,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怒火仿佛要从眼中喷薄而出。她猛地抬起脚,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王小虎的背上狠狠踢去。她家世代以杀猪杀羊杀牛为生,平日里没少干重活累活,力气大得惊人。这一脚下去,王小虎毫无防备,直接被掀翻在地,疼得他在地上不停地打滚,嘴里发出嗷嗷的惨叫声。
刘丽娘双手叉腰,脸上的横肉都因为愤怒而颤抖着,模样十分蛮横。“竟然敢绑架我的女儿,看我不打死你!”在她的心里,谢云烟可是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,将来必定是要享尽荣华富贵的。只要谢云烟过得好,她这个养母自然也能跟着沾光,说不定哪天就能被接到将军府里,过上那颐养天年的好日子。
若是被王小虎毁了,她不非得要他老命。
王小虎趴在地上,脸色苍白如纸,眼中满是哀求。他一边拼命地磕头,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,一边大声求饶:“饶了我吧,大小姐救救我!”
谢云裳听到动静,缓缓掀起眼皮,眼眸中一片冷漠,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。她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鲁莽粗鄙的乡野村妇。命运的安排如此荒诞,她却无力改变。
即便重来一世,她对这个名义上的生母也没有丝毫感情。
这世间人性淡漠,哪怕是流淌着相同血脉的至亲,在她被外人无情唾弃,竟也无一人挺身而出,为她说上哪怕一句公道话。往昔的温情脉脉仿若一场虚幻的梦,如今只剩下刺骨的寒意。
这一世,她彻底明白,能依靠的唯有自己。前路漫漫,荆棘丛生,即便孤身一人,她也要咬着牙,一步一步趟出属于自己的血路。
刘丽娘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谢云裳,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。谢云烟见状,觉得时机已到,连忙添油加醋地说道:“姐姐,这位可是我的养母,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,你怎么还不赶紧认娘啊?”
谢云烟的话音刚落,众人纷纷交头接耳,而后赶忙附和起来。在这个偏僻闭塞的小山村里,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,村子里出了个将军府真千金的事,早就传遍了每一个角落,可谓是无人不知、无人不晓。
人群中,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,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:“是啊,王屠夫的娘子虽说没养过你,但好歹有生你的恩情,你怎么着也该喊她一声娘。”
紧接着,又有人跟着起哄:“难不成在将军府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,就翻脸不认亲了?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愿意认了?”
谢云烟见众人的反应正如自己所料,目的已然达成,便微微低下头,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。随后,她又迅速抬起头,脸上换上一副楚楚可怜,娇弱无助的模样,轻声说道:“姐姐,母亲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人,可她对我一直极好。就算家里穷得叮当响,她也从未亏待过我。姐姐,你不能因为现在身份不同了,就不认亲娘啊。你要是这样做,母亲得多伤心啊,回去之后,也会让大家寒心的。”
在谢云裳的前世记忆里,谢家确实给过王屠夫一笔钱,以感谢他们曾经对谢云烟的照顾。但她从未见过刘丽娘本人,更没有喊过她一声娘。此刻,面对众人的逼迫,那一声“娘”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,堵在她的喉咙口,怎么也喊不出来。她总觉得事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,心里隐隐不安。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目光冷冷地看向刘丽娘的方向。
刘丽娘见谢云裳依旧不为所动,顿时脸色一沉,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,双手拍打着地面,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,那模样说不出的丑陋。“还是我的烟儿孝顺啊!即便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,她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好。哪像某些人,攀上了高枝,就嫌弃我是个乡野村妇,连一声娘都不愿意喊我,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!”她哭得涕泪横飞,脸上的皱纹因为扭曲的表情而显得更加深刻。
谢云裳看着刘丽娘的这副丑态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,“刘娘子,如今我依然在谢家的族谱之上,是名副其实的谢家嫡长女。我在谢家有疼爱我的父亲和母亲,他们视我如珍宝,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。我当然感激你赋予我生命的生育之恩,但这一声‘娘’,我实在是喊不出口。若是我今日喊了你娘,又该如何面对一直养育我,疼爱我的谢家父母?他们对我恩重如山,若是让他们听到我喊别人娘,他们该有多伤心,多失望。我不能做出这样让他们寒心的事情。”
谢云烟气得牙关紧咬,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。她向前跨了一步,拔高声音,尖锐地说道:“姐姐,生恩大于养恩,这可是千古不变的道理!娘给了你生命,是她赐予你来到这世间的机会,你连一声‘娘’都不愿意喊她,就不怕遭众人嘲笑,被人唾弃吗?”
谢云裳听闻,目光如刀般犀利,直直地望向谢云烟,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,将她内心深处所有的秘密都看穿。
这凌厉的目光让谢云烟心头猛地一颤,她在心底疯狂地默念着,不会的,不会的,她不会发现的……表面上却强装镇定,努力维持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。
谢云裳冷哼一声,缓缓开口:“妹妹,我已经让父亲母亲准备好了丰厚的答谢礼,以此感谢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二人对你的养育之恩。这笔钱足够他们后半生潇洒自在的生活。你一口一个‘娘’喊得亲热,既然你这么舍不得她,又为何非要回将军府呢?为何要离开这个让你如此眷恋的‘娘’呢?”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,敲在谢云烟的心坎上。
谢云烟眼眶瞬间红了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下一秒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。她用手背轻轻拭去泪水,带着哭腔说道:“姐姐,你占用了我的身份,在将军府享了整整十五年的福。我本该拥有的荣华富贵,本该拥有的一切,都被你抢走了。我本不想怪你的,可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?你这番话,真是太伤妹妹的心了……”她一边说,一边用手帕捂住脸,哭得愈发伤心。
刘丽娘见谢云烟哭得如此凄惨,心疼得不行,赶忙上前一步,将她紧紧搂在怀里,轻轻拍着她的背,安慰道:“乖宝儿,别伤心了,娘在这儿呢,谁也欺负不了你。”那模样,仿佛谢云烟才是她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。
就在这时,“啪嗒”一声,一声剧烈的声响从身后传来,打破了现场的混乱。紧接着,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:“娘?你是谁的娘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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