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2年7月13日,天气晴,刚吃过早饭,凳子还没坐热,队里召开紧急会议,所有人齐聚会议室,队长说,上级公安情报人员在滇南边境发现一制毒、售毒团伙,长期盘踞深山之中,要我们协助端掉这个窝点,随后进行了任务分配,我被分配到突击组,第一批冲锋,心里真是紧张,这种大场面虽然经历了多次,但还是免不了心中咯噔一下,没办法,硬着头皮也得上,谁叫我们是一名人民警察。
队长按照惯例让有女朋友的出列、有孩子的出列、是烈士家属的出列、有老人的出列,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,尽管队长心里清楚,但大家还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上战场,队长让每个人写好遗书,出发了。
那地方是真不好找,我们在山里面钻了大半天,才找到地方,根据情报,这里方圆三公里就设有暗哨和地雷,我们小心拿下暗哨,让其中的一人带着我们绕过雷区,最后来到一片山谷,我远远的望过去,谷深处有七八栋连片房子,房子外围设了铁丝网,有不少武装份子交替巡逻。
队长指示:天黑行动,计划是情报人员在里面断电, 突击队三路突进,快速解决武装人员,如有抵抗就地射杀,狙击手做好支援。枪声响起后,里面肯定就乱了,毒贩庞统、他老婆孟慧照片要记牢,务必将其拿下。
很快,天黑了,一会儿灯又黑了,我端起枪、揣好手雷就摸了过去,旁边同事的枪先响了,一名匪徒倒地,不能给敌人喘息之际,刹那“噼噼啪啪”都响起来,这时候人就像疯了一样,我啥都不顾只管往里冲,旁边的兄弟还拽我一下,让我慢点,注意安全,用战术训练的方法慢慢推进,结果话刚说完,就倒下去了,真实战场哪能跟训练完全一样,训练主要是练体魄和胆量,战场上比的是气势和武器,你猛了,对方就怂了,就这么简单。
也许是上天眷顾我,我一路过五关、斩六将,竟然直接突进到了庞统住处。
我对着房子喊:“庞统、孟慧,放下武器,这里已经被包围了,抵抗没有用”
喊了几次,见没有动静,我一脚踹开房门:“放下武器,否则死!”
我看见一个女人窝在床上,一股臭气,腿上、脸上到处都是烂疤,恐怖极了,这场景一辈子都忘不了。我看见她拿着针头,给床边上的小女孩儿打针,这女孩儿看起来也就十多岁,我跑过去,把她的针头摔地上。
“别动,你叫什么名字?”
那女人哼哼唧唧,啥话都说不出来。
反倒是是旁边的小女孩儿开口了,那镇定的表情、那麻木的精神、那无法言说的冷静,让我得灵魂深受震撼。
“她是我妈,孟慧,我叫庞娟”
读到这里,庞娟断了线的回忆像是又续上了,她的眼神复杂起来,有恨、有悲、有怜,旁边的女人看在眼里。
“你妈这样怕是也……”
“我知道,活不了多久嘛,我见多了”
“你愿不愿意跟我走”
“我会被判刑吗?”
“不会”
“我妈说,她和爸一辈子不会让我碰毒品,我信他们,刚才你看见的,不是她愿意的,她是被毒品控制了,意识能够控制毒品的时候,我信她的爱,只是她想不到有一天毒品能控制意识”
“你有毒瘾吗?”
“没有,我没吸”
“你爸呢”
“刚才就走了”
“好了,我不跟你说了,我得去抓他”
“我跟你去吧,我知道他在哪儿”
我又吃一惊,这个女孩儿竟然帮助一名警察抓自己父亲。
“你确定?你知道抓住你爸,他会被判死刑吗?”
“知道”
“那为什么?”
“因为他害了很多人,包括我妈,我恨他,可是我又不能亲手杀他,仅仅是因为他是父亲”
庞娟眼眶有些湿润了。
“那走吧”
我在庞娟的带领下,找到了一条密道,看样子才挖通没多久,土都是新的,在地道内追了几百米,听到了打斗声。
“你在这里等我,我过去看看”
“好,我渴望看到他死的样子,可又害怕看到他死的样子,你去吧,我在这里等你,不走”
我端着枪追上去,就看见两个男人扭打在地上。
“不要动,我是警察”
“兄弟快帮忙”其中一人喊道。
我一看应该就是情报人员,立即冲了上去,准备把庞统按地上带上铐子。
岂料刚跨两三步,“砰”的一声,二人地道上方的土全部掉下来,我被震飞几米,等我再爬起来的时候,二人都被土埋了,我扒开土,两人肠肚烂了一地,这庞统拉响手雷同归于尽了。
“死了?”
“死了”
“炸死的?”
“嗯”
“谁拉的手雷?”
“你爸”
“这样好,没痛苦,走吧,以后跟你了”
行动结束后,我的身边多了一个比我小十来岁的小女孩。我向队上征求过意见,队上的意思是送给福利机构,或者叫人领养,但庞娟不同意,没有办法我只能将他带在身边。我本来就是孤儿,我明白孤儿苦,从内心上讲,我也不想让她再去尝尽孤独。
庞娟落泪了,一颗冰冷的心还是会落泪。女人递给他几张纸,她没有感谢,只是问道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”
“秦柳川”
庞娟翻了些页,停下来又读。
1989年9月9日,天气跟我的心情一样不好,我越来越被警队孤立,尽管我现在是禁毒支队支队支队长,老队长已经是公安局局长,但我们彼此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了,原因是在一个案子中,我发现他涉毒,我很为难,到底该秉公处理,还是该卖个人情,我去找过他几次,也暗示过好几次,我发现他没有反悔的态度,他变了,更可气的是周边的兄弟姐妹都变了,他们看到老队长刻意疏远我,他们也都不敢跟我多说几句话了,我感到压抑和孤独。
不过好在我还有庞娟,这小女孩儿长大了,有一次她说:“她长大了,给我当媳妇儿”,我说:“好啊!”我没把这当回事儿,以为是小女孩儿的戏言和玩笑,结果相处的过程中发现,她洗澡也不回避我,主动帮我清洗内衣裤,我知道她当真了,我很尴尬,不知道该怎么办?
后来同事聚会,我喝多了,我只记得她来接我,到家后倒头就睡了,等到第二天醒来,我才知道她跟我睡在了一个被窝。没办法,总得对人家负责任,我告诉她:“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就相依为命吧”
她高兴极了,我这个时候才跟他聊起了我的身世,算是对自己女人的交代,爱一个人了解对方是必要的。
我告诉他,我来自四川的一个小山村,出生后才3岁爸妈肺结核就死了,我被婆婆爷爷带大,9岁那年,婆婆爷爷也去世了,我成了孤儿,读书读不成了,没钱,辍学了,可人得活下去啊,我就去捡垃圾、捡剩菜吃,一天吃不了一顿饭,活得比狗不如,就这样流浪了几年,12岁,我听说有的寺庙可以有饭吃,我就去寺庙乞讨,离开家乡,一路北上,直到来到河南,这会儿我已经15岁了,我跑到少林寺又去行乞一年,终于蒙老天眷顾,方丈见我可怜,收了我做俗家弟子,我本想出家,方丈不准,说大苦大善之人均有尘缘未了。
我在少林寺学艺七年,方丈有一天对我说,云南那边招警察你可以去试试,我觉得你可以历练历练,离你家乡也近,我说我想留在少林寺,他说:“吃过苦的人才懂别人的苦,解脱大愿心不是念念经就有的,佛普渡众生,还得一步一个脚印去做,警察是佛、又是魔,对你来说是一个考验”
那时,我真不懂师傅这句话,现在懂了。我按照师傅的要求来到这里,顺利考中警察,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。1982年初缉毒队成立,我被分配到缉毒队,成为了一名缉毒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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