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世民的声音提高了一些,长孙皇后是他的发妻,并且玄武门还亲自鼓舞将士,助他登基。
现在听到皇后几年后,还在壮年之际因病崩逝,心中难免悲伤激动。
(《旧唐书·后妃传》:“(贞观)十年六月己卯,崩于立政殿,时年三十六。”)
原本不想回答,但是话题是自己提出的,李蒙只好用简单易懂的话解释。
却让李世民听后有些无奈,表示一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找医者给他的皇后诊治。
讲完皇后的情况,李世民还想再问更多的信息,被李蒙用蝗灾当前不好分心的话题转了回去。
胜业坊到东宫也就三五里,马车很快就到了东宫门口,不做停留直接去太极宫。
还真别说,太极宫确实比东宫要高大有气势,这是李蒙下车后的整体感受。
除此之外也就是比东宫各个地方要大一圈,承天门和太极门前都是万人大广场。
然后是太极殿和两仪殿,分别是召开大朝会和处理政务的地方。
不过李渊都不管事了,但还是住在两仪殿,所以李世民还在东宫开朝会,处理政务。
“啪”
两人带着随从护卫刚来到两仪殿门口,从里面飞出来一只茶碗,摔碎在地上。
随后只见另一扇门也被打开,长孙皇后扶着门框踏过门槛,两个梳着双鬟髻(hu【表情】n j【表情】)的宫女趋步跟随。
“陛下万安。”看到李世民两人后,长孙原本眉头微皱忽然舒展,轻声道,“想必这位就是李蒙了。”
她略仰起脸,下颌圆润,眉间贴花钿,眉如纤细的远山,金翠花钗随着步伐轻颤,眼里显露出三分疲惫,翟衣深青广袖随风微动。
长孙的样貌装扮让李蒙看呆了,他来到长安城,见到的人全都是男的。
大多数都是留胡子的老头,也就李世民还没有蓄须。
至于女的,家里的女仆见到他都是低着头,穿着也很朴素。
完全没有长孙这样不仅风华正茂,珠光宝气,雍容华贵,仪态万方。
就这长相和气质,加上她的功绩,难怪李世民能对她念念不忘。
抬手戳了戳李世民的胳膊,李蒙给了一个眼神,示意介绍一下。
却不曾想李世民直接责备道:“这是你嫂嫂,还愣着做什么,赶紧行礼!”
“见过阿嫂!”李蒙连忙顺势揖礼道。
却没想到长孙眉头再次紧蹙道:“如此姿势,可不是正确仪态,日后免不了被那些御史说教。”
“啊?”
刚见面就被说不会行礼,让李蒙一头雾水,再次扭头看向李世民。
“皇后过于严苛了,他双亲已逝,又孤身一人,许是没人教导。”
李世民连忙打圆场说道,“况且他乃后世之人,不懂大唐礼仪也不算什么。今日切莫计较,日后朕派人去教导便是。”
有了李世民的解释,长孙不再计较,指了指殿内说道:“父皇已经在等着了,赶紧进去吧。”
妈耶,皇宫果然就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。
光是一个礼仪,就能被人拿来说事,李蒙感到头皮发麻。
得亏前几次都在和人骂仗,仪态方面肯定就没人拿出来说事。
长孙皇后看似在责备,其实也就是给李世民提醒,用意不错。而且她还是皇后,这个面子要给的。
但是保不齐,日后他要是在大朝会的时候做错了什么礼仪,肯定会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拿来说事。
毕竟他之前高调进长安,还要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封赏正一品,怎么看都会让一些人嫉妒。
李蒙跟着两人谨慎地来到大殿内,他就微微低头,不再张望。
“你是何人,见了朕为何不行礼!”就在李世民夫妻给李渊行礼请安过后,传来一声爆喝。
吓得李蒙连忙抬头看去,只见一个穿着龙袍的老头怒目圆睁,盯着他看。
好家伙,刚才被长孙皇后责备就算了,现在一个退休老头都敢给他来下马威。
李蒙心中满是不服,要不是有系统任务,期待更好的奖励,他才不想配合李世民的主意。
“化外之民,不懂礼数!我是谁你儿子没给你说吗?”
长孙刚才的举动是在提醒,可这老头就是尤其没处撒,拿他当出气筒,这样李蒙可不惯着,直接开怼。
“大胆狂徒!来人,给朕将他赶出去!”李渊怒气冲冲,周围扫视了一圈后喊道。
然而没有人听他的,周边宫女内侍都低头不语,殿外的守卫也没人进来。
“陛下我都没有行过礼,他还照样请我出山。满朝诸公也都被我骂遍了,不少您这一位。”
李蒙打破尴尬局面说道,“你知道我的身份和本事,就不要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,有什么想问的就问。
“当皇帝有什么好的?太上皇可知,始皇帝怎么死的?批奏牍累垮的!汉献帝当一辈子傀儡,隋炀帝被绞杀时连条像样的白绫都没有——”
他猛地转身盯着李渊:“您算运气好,只是被儿子关在这金笼子里!”
李世民手中茶盏一晃,碧色茶汤泼湿袖口。长孙皇后指尖捏紧帕子,绢面鸳鸯皱成一团。
“放肆!“老宦官刚出声就被进来的冬梅按跪在地。
“您以为当皇帝威风?“
李蒙歪头打量李渊铁青的脸,“卯时晨起听朝,亥时挑灯批折,睡不足三个时辰!吃口炙羊肉尚食局要记档,宠幸哪个妃子女官要录册——“他突然嗤笑,“活得比驴累,死得比猪惨!“
“够了!“李渊须发皆张。
李蒙却变本加厉:“做得好是应当应分,如今蝗灾便是天子失德!突厥叩关骂你昏庸,五姓七望天天拿天人感应戳脊梁骨!”
他侧身一转,左手背身,右手比三,“中国六百多个皇帝,正常死亡率43%,活过60岁的不到三成——”
他忽然转头盯着李世民,“二凤兄现在眼底乌青比熊猫还重,在我的历史中他才活了五十多岁!“
“再说这家务事——“
没给众人反应时间,李蒙指着李世民说道,“您立太子时,若不玩权衡术,他们兄弟能走到兵戎相见?“
他忽然压低嗓音,“玄武门那天,您搂着裴寂说‘此乃天命’时,真没听见承乾殿的哭声?“
李渊手一抖,犀角杯砰然坠地,酒液溅湿蟠龙袍。
李世民脸色煞白,恍如又见那日血染宫阶。
“太上皇当年晋阳起兵,七日下长安,三年平群雄——“
李蒙忽然提高声音,“这份功业,比汉高祖还快三分!“
李渊脊背不自觉挺直,浑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西秦霸王薛举三十万铁骑,被您打得只剩八千残部!“李蒙声震殿梁。
“再看汉武帝!“
李蒙双手背身,微微仰头,“元狩年间北击匈奴七百里,晚年却因巫蛊之祸血洗长安,疑心亲生骨肉,屠尽三族,连襁褓中的曾孙都不放过!“
长孙皇后突然掩口轻呼,李世民冷汗浸透中衣,恍见玄武门前大哥建成子嗣的鲜血。
“您如今困坐深宫,不正如征和年间的汉武帝?“
李蒙忽然瞪大眼睛盯着李渊,“非要等到儿孙相残才写悔过书?“他突然俯身逼近,“您当年晋阳起兵时,平阳公主带着娘子军助阵——若她活到今日,忍心看父亲把子女逼成仇寇?“
背身向殿门,李蒙感慨道:“汉武晚年尚知轮台悔过,老爷子您连温泉都不敢泡——“他忽然回眸冷笑,“这开国之君的胆气,终究敌不过权力这碗毒酒啊!“
李渊浑身剧颤,瘫坐到案几边,案头酒杯滚落阶前。
接着李蒙微笑道:“您应当已经知道,我是千年后世之人。在我那历史中,李二郎从渭水之盟到灭东突厥只用了三年,而汉武帝打匈奴耗空文景之积!”
李渊指节发白,李世民瞳孔微缩——这是父皇最忌提及的对比。
再次盯着李渊,李蒙眼睛微微眯起:“三年内灭东突厥!此后,五年拓疆西域!十年后稻米流脂粟米白,公私仓廪俱丰实!
“唐太宗李世民,上马杀敌,下马治国,被称为四大千古一帝之人,对内文治天下,对外开疆拓土,开创‘贞观之治’。”
“知进退,明得失!这局棋,您该含笑收官了!”
李蒙叹息了一声,面露不甘之色看向李渊,“您开创大唐基业,已为后世立下不世之功。如今二郎继承大统,朝野归心,若您仍事事过问,恐让二郎为难。父子若因权柄生隙,反让外人钻了空子——当年隋文帝与杨勇之事,便是前车之鉴啊。
“玄武门之事虽已过去,但若您与二郎再生嫌隙,难保其他皇子不会借机生事。您退居幕后,既是护住二郎的威信,也是护住李家子孙的长久平安。
“您从晋阳起兵到一统天下,仅用七年便终结隋末乱世,这等功绩千古罕有。史书工笔必以‘祖’之名铭记您的伟业,后世帝王再难超越。”
“汉高祖刘邦晚年猜忌功臣,汉武帝与太子刘据相残,皆因权力不放所致。您主动禅位,既成全了‘父慈子孝’的美名,又让大唐免于内耗——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智慧。
“您不必再五更上朝、夜半批奏,可重拾当年射猎、宴饮之乐。听闻西域献来胡旋舞姬,岭南送来荔枝鲜果,……这些趣事,何不亲自体验?
“您若愿将起兵故事、治国心得传授史官,后世必称您为‘通达之君’。比起在朝堂劳神,不如为李氏皇族留下一部传家宝典。
“二郎每日处理完政务,都会带承乾、青雀来向您请安。含饴弄孙之乐,岂不比在朝堂上听群臣争吵快活?
“二郎私下常说:‘父亲当年教我骑马射箭,如今我治国却难让他安心,实为不孝。’您若放手,既是成全他的孝心,也是成全大唐的盛世。
“隋炀帝当年若肯退居洛阳,何至于身死江都?如今突厥虎视眈眈,山东士族未服,正是二郎施展拳脚之时。您若强行干预,恐让突厥觉得我大唐内部不稳,反而引火烧身”
说了这么多,李蒙也累了,静静地站着等候。
整个大殿里面也异常安静,四周的宫女内侍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的。
“好一张利口!句句说是为朕着想,实则替二郎当说客罢?”李渊突然倾身逼近,眼中寒光一闪,“你且直言——今日这番话,是他让你说的,还是长孙无忌的主意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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