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阳国边境,现在玄年九月,初秋,下午四点。
一眼望去,漫天沙土飞扬,上空还飘着一颗烈日炎阳,与上京城渐渐微凉的天气截然不同。
边境交接之处是一座小城池,名曰紫黎城城内更是四河流贯,路通四达,八荒争凑,集四海之珍奇。
是商贸交易中心,异常繁华。
街市遍布城中还开设各种店铺,人口也是最高的一座城池。
紫黎城内,每人不分男女,皮肤均色皆为深褐色,大多都是年纪稍微向上的人,也有个别富裕的富贵人家小孙世代在此地驻守。
进入城中,以一座高大的城楼为中心,是城主住的地方。两边屋宇更是星罗密布,城内街道两边有茶楼,酒馆当铺,作坊。
城内也有一半是北漓商人,北漓人的长相一般都比较娇美,尤其是女子,两国国民之间更是已经通了姻。
街道两旁的矿地处还有张着大伞的小商贩,街道向货色两边延伸,始终延长到城外与北漓国的交界线处。
有挑扁担赶路的,有驾牛车送货的,也有赶着毛驴拉货的老头子。
紫黎城,城主府高楼处,一位相貌英俊的灰色中袍的男子,站在城楼上向下仰望,将城内众人皆尽收于眼底。
城主府现任城主正是当朝皇帝,亲自御赐的城主,也是鸿胪寺少卿方梅卿兄长,方止。
方止眺望着下方来来往往密密麻麻的行人,看久了,眼睛稍涩,转头看到身旁之人,挑了挑眉,来了兴趣。
方止双手环臂转眸盯着他,目光毫不遮掩的在其脸上游走,戏谑的眼底,还有一丝丝别样的感觉。
在其身侧,站着与他身高相似的,青年男子,穿衣风格不似紫阳国中人,宽肩两侧以各色珍珠点缀,肌肉感十足,腰部线条流畅,下身穿了件红色珍珠点缀的珊瑚裙。
他肤色呈现小麦色,眉毛细长,眼睛如同湖水般深邃,鼻子高挺而精致,双唇红润且微微上翘,带着几分女性的娇媚。
如果不是那喉结和凸起的肌肉,他甚至可以被误认为女性,而这一特征皆为北漓皇室才有的特征。
像是察觉到目光,一旁的轩辕卓回头看了一眼,傲娇的扭过头,声音出奇的好听。
“瞧你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,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。”
方止欣赏够了,目光这才舍得移开,还不忘打趣道。
“是啊,确实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,你是第一个让人心动的。”
轩辕卓自知说不过他,瞪了他一眼玩笑道。
“你们老皇帝将你这样的大臣派到这么贫苦的地方,可真舍得,就不怕被有心之人拐走。”
方止闻言往他这边靠了靠,一脸无耻的开口。“如果被你拐走,我高兴还来不及呢?”
“莫非王子殿下,有这方面的打算………”
方止说完故作惊讶,表情略显夸张,一脸玩味的看着轩辕卓。
轩辕卓被调侃的冷哼一声,他面对这人时,总会乱了阵脚,想想他堂堂大皇子,怎么偏偏遇上了这种无赖。
随后,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放狠话。“嘴不想要了,本王帮你割了行吗?”
二人正打闹,只见一名便衣随从,走到二人身后,将手中竹筒弯腰递过去。
“见过大皇子,城主大人,少公子来信。”
方止接过竹筒,挥了挥手示意随从下去,竹筒被拆开,方止大概看了一下内容,柔和的脸上看到内容后轻轻一笑。
轩辕卓见他笑的开心,好奇的凑了过去,方止将信封直接摊开,方便他看的清楚。
轩辕卓看到内容后,有些不可思议,他抬头看了眼方止。
方止嘴角微微上扬,欣慰的连连点头,脸上的笑意毫不遮掩。
“臭小子,长大了,知道追小姑娘。”
随后又皱着眉毛,叹了口气。
轩辕卓瞥了眼他手中的信封,故作思考道。
“你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了吧。”
方止点了点头,回应。“确实,许多年未见了。”
轩辕卓说到这儿,有些感慨,伸了个懒腰,走到另一头轻声道。
“你弟弟还真是有胆子,想追本王的妹妹,可不是容易的事儿。”
方止听闻眼前一亮,凑了过去一把勾住轩辕卓的脖子,笑容灿烂的。
“咱们两人认识这么久,都是兄弟,帮帮忙呗。”
轩辕卓难得见这家伙如此谄媚的说话,挑了挑眉,精致的脸上一颦一笑间妖魅十足,恶趣味的调侃道。
“本王还是喜欢你,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,想让我帮忙,告诉你没门。”
“且不说,就算我帮忙,小魔女能不能看上还不一定。”
轩辕卓故意扭过头听着方止喋喋不休的赞美夸赞,很受用的点了点头。
“继续,如果夸的我高兴了,说不定我就帮帮你。”
方止一听有戏,为了臭弟弟,也是豁出去了,立马滔滔不绝起来:“您那妹妹就像天上最璀璨的星辰,美丽动人且充满灵气,若是能与我弟在一起,定是天作之合。而且您看,我弟年少有为,样貌不凡,品格良好,以后肯定能好好照顾令妹……………”
方止说到这松开勾住他的手,装模作样的朝他行了一礼,抬头痞笑道。
“到时候按辈分,你是我大哥,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,你让我往东,我绝不往西,你让我撞墙,我绝不跳海,你让我吃…………”
轩辕卓越听越觉得不对劲,急忙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制止住,可不能让他接着说下去,于是他无奈地摆摆手。
“罢了罢了,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,本王就帮你一次。”
方止大喜过望,刚要装模作样的道谢,轩辕卓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,“不过,这只是本王初步同意,具体还要看你弟弟表现。”
方止双手背于身后,点了点头,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些,他其实最担心的事情是,一个官职清闲的少卿,和尊贵的公主,怎么想都门不当户不对?
“话说你在这都呆了有好几年,准备什么时候回去?”
轩辕卓知道他心中肯定还在想这个事,于是试探性问道。
方止摇了摇头,也学着刚才轩辕卓的样子,伸了个懒腰。
“陛下,没有下旨,就不回去。”
说到这儿,方止又贱兮兮的朝他挑了挑眉,走到旁边,低声胡侃道。
“你突然问我什么时候回去,莫不是舍不得我?”
“如果舍不得我,我向陛下请命可以长久留在这。”
轩辕卓见方止突然离他这么近,说的话更是一脸不正经,他往后退了一步,涨红着脸说道:
“谁舍不得你这个无赖,真是好脸给你多了,惯的你都是病。”
方止却大笑起来,笑声回荡在城楼上。
轩辕卓现在还敢笑,气急败坏的骂了句傻缺,方止也不在玩笑,玩笑开多了,反而适得其反。
二人继续并肩看着城内别有一番风味的风景,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。
城池内,街道一侧一座人流量较少的客栈内,相对于这间客栈价格相对于便宜,屋子内也皆都是身穿布衣的糙汉。
一位身着素衣的年轻男子正坐在角落,头上还遮盖了一顶草席帽子,看不清样貌。
近看不难看出,此刻他面色苍白,手紧紧捂着腹部,额头满是汗珠,周围人来人往,却无人注意到他的异样。
这时,坐在另外一桌的中年男人身背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,将点的最后一杯酒喝尽,正要离开时目光敏锐,一下子就看到了角落里痛苦的男子。
男子斟酌片刻后还是上前,轻声询问:“公子可是身体不适?”
男子虚弱地微微仰起头,眼眸寒凉的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,在他仰头的同时盖在脑袋上的草帽也随之落在地上。
庆阿才脸色煞白,反应迅速见帽子掉落连忙将帽子盖在脑袋上,生怕被人认出身份。
男子见状并没有过多追问,正要离开,一只手却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袖子。
“救我!”
庆阿才没有抬头,声音沙哑又难听,手却死死的抓住,仿佛这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男人本就是一名民间大夫,见眼前的陌生人求助于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,于是在他对面坐下,将手搭在他脉搏上,片刻后眉头微蹙。
“公子这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,此毒发作起来疼痛难忍,若不及时医治,恐有性命之忧。”
男子边说边打开药箱拿出银针消毒,只见他手法娴熟地将银针扎入穴位。
庆阿才头上一直冒着虚汗,直到银针扎入穴位后,虽然效果不是很显著,但痛楚减轻不少。
庆阿才在怀里掏出一两银子,将银子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。
那名医者看了眼桌子上的银子,本想开口拒绝,抬头见人已经远去,这才将银子收了起来,离开了客栈。
庆阿才走上二楼的厢房,警惕的看了眼两侧没有人跟随,这才将厢房门严严实实的关上。
直到他进入了房间,整个人虚脱般的直接倚在门框边,面容惨白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通缉令。
上面清晰的画着两个人像,分别是柳府二少爷柳子瑜逃走的母女二人,庆阿才双唇惨白,无力的将画像松开。
明日午时正是柳百万众人斩首的日子,也是他爹斩首的日子,此时已经宣扬了出去,颁发了圣旨。
当初柳家带兵攻打皇宫时,并没有波及到紫黎城,一是因为紫黎城天气阴晴不定,二是存在边界处不宜攻打。
但柳家即将行刑的事情,已经不是秘密,庆阿才握紧拳头,他必须得做点什么,可是以他一人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。
另一边,上京城,现在已是傍晚,夜幽幽听话的跟着父亲在竹林院,学着更加全新又晦涩难懂的古医。
没过一会儿,她看着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的书,感觉脑袋里的知识根本不够用,又成功的见识到了父亲多活了几十年的成果。
果然不可小觑,夜幽幽耷拉着脑袋,她整整看了三个时辰,脑袋里的知识根本来不及消化,而眼前还有一堆的书没看。
坐在窗户旁,悠闲喝着茶的夜黎正欣赏外面的竹林,一扭头见女儿可爱的一面,也是着实有些不忍心,他放下茶软下心道。
“今日也看了不少了,今天就这样吧。”
夜黎挥了挥手,示意可以回去了,夜幽幽听后顿时感觉如释重负般的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。
“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了,坐的我浑身都麻了。”
夜幽幽整个人轻松了不少,原本她回府的时候想将若邪也给叫来的,毕竟若邪学医的天赋也挺好的,谁知道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阿七,把人给劫走了。
夜幽幽越想越气,可又没办法,她走到父亲面前坐坐下,夜黎给她倒了一杯有助睡眠的茶。
夜幽幽双手托着下巴,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看了一眼父亲专注研磨药粉的样子,从空间内拿出一颗养生丸递了过去,调皮的开玩笑道。
“给,今日份糖果。”
夜黎看了眼递过来的黢黑丸子,非常配合的,放进嘴里嚼了几下,这才喝了几口水艰难咽下。
随后顺了顺气又继续研磨着他的药粉,夜幽幽有好几次都想说话,但话到了嘴边又欲言又止。
夜黎没有抬头就察觉出了,于是轻声问,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你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?”
夜幽幽扭过头,撅了撅嘴。“爹,你对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我十几岁,你根本不了解我。”
夜黎听后研磨药粉的手一顿,像是想到了什么,鼻子一酸。
夜幽幽别过脑袋,看着天花板,不想让人看到她如此脆弱的一面,自顾自的轻声呢喃。
“其实我原本活到25岁,还是不错的,虽然年纪轻轻就被算计死了,但也不亏啊!好在老天爷给了我另外一个身份,让我又重新感受到仅存的家的感觉。”
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抽泣道:“这老天爷也真是的,才重聚几天,又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,其实我这个人还是挺失败的。自以为自己是天才,实际上,连一条命都救不回来。………”
夜黎沉默的听着,过了一会儿,缓缓开口,语气中满是沧桑与愧疚。
“幽幽,这些你一个撑起家族,年苦了你。”
夜幽幽鼻头一酸,强忍着泪水:“爹,我不苦的,相对于我从前只独身一人,妹妹才是最可怜的,不是吗?”
她满脸泪痕的回过头,夜黎见女儿这番样子,心里更是难受,对姐妹俩同样亏欠。
确实,相对于夜幽幽来说,原本的宰相之女夜幽幽,身边还有兄弟姐妹父亲的爱,可最后还是停留在了14岁的大好年华。
夜幽幽离开竹林院的时候,外面的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,夜黎没有出去送别,他知道三卫一直在她后面保护着。
直到屋子内只剩他一人,手上粘研磨药粉的动作停止了不知多久,屋子内静谧的只能听到清风刮动书籍而过的沙沙声。
夜黎就这样坐在窗户边,任由窗外的凉风灌入屋内,直到暗处的影子突然闪现,将窗户关上。
夜黎这才恍然大悟,放下手中研磨的药粉,无神的走进了密室之中。
影子在后面看着,由于担心也紧随其后,进入暗室后,里面是一间放满工艺品的屋子,有各式各样的东西。
女子穿的裙子,婚纱西服,还有小孩子玩的拨浪鼓,小木马。
夜黎像是回忆般漫游墓地的穿梭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内,直到他将目光停留在一个小小的拨浪鼓上面,将小拨浪鼓拿在手里晃了晃,嘀咕嘀咕的声响,那一瞬间的回忆,仿佛排山倒海般,瞬间老泪纵横。
影子虽看不清真容,但眼中心疼的真意总不是假的,好不容易主子和大小姐终于走出了那层隔阂,而接下来相伴的日子却如此短暂。
影子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夜黎身后,默不作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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