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声之后,声声鼓响。
而后鼓声连绵不断,如惊雷滚动。
甄武猛地回头,盯着张梓所在,张口一吐:“战!”
随着‘战’字一出,麓谷上也奏响鼓声。
平难军没有选择撤离,而是收缩阵型,背依谷地,选择了最佳战斗位置和阵型。
哪怕舍弃战马,步行死格,凭借兵甲之利和自身底气,他们也无惧数量远超己方的叛军。
“将军!叛军大批往麓谷我军去了!”
沿河处,哨骑急告丁斐。
远处望去,叛军人如蚁流,往麓谷缓缓涌去。
丁斐点头:“我看见了。”
“要去支援吗?”左右问道。
“不!”丁斐按着佩刀、也按住自己那颗跳动的心:“再看看,不要乱动!”
八千人到此,而且是到了一片骑兵受到束缚的地盘。
殿下虽在,却坐困城内,等待自己等人前去救援。
一切,都落在自己和甄武肩上。
稍有不慎,满盘皆输!
上面没有决策者顶着,这让先前只为一校尉的丁斐,感受到莫大的压力。
只负责执行军令,而肩挑整个战局走向的压力,实在不是一个量级。
“哈哈哈!”
城楼上的鼓声,引得韩雄大笑不止。
他立在高高的望台上,看着和己方部队短兵相接的甄武所部,意气风发:
“这批朝廷援军走不掉了!”
“长途奔袭,只带干粮,又无战马可用,他靠什么和我斗?”
“周彻擂鼓,无非是激下属死战,替自己争取时间。”
“都说他体恤下属,如今看来,也只虚名而已!”
他没有任何犹豫,再度下令:“告诉吕公,再等等……再消耗消耗他们的体力。”
“是!”
围攻麓山平难军,由吕轻山担任迎敌总指。
但真正的胜负手,还没有到摆上场的时候。
最开始,叛军共有围城部队六万余人。
但叛军和朝廷兵不同在于,他们可以随时扩充。
叛军围张梓,前后大规模扩充过两次。
第一次是郡守张英倒戈,带来了两千余人。
第二次是周彻来之前,韩雄对周围进行人口掠夺,抢了三四千壮丁上去做炮灰。
在经历接连攻城损耗,以及周彻突营践踏后,叛军能拉上战场的还有五万五千人。
先前追击长水骑的有五千人,建制已被打残,作为诱饵的他们已失战斗力。
进攻甄武,第一批调去了两万人。
所以,现在城下叛军,尚有三万人。
这三万人没有摆在一个位置,在周彻正对的——也就是城北叛军主营,这里兵力最为集中,还有两万多人。
韩雄本人,坐镇处也在此。
“殿下,麓谷恶战。”有人在周彻耳边道。
周彻早已将毛毯掀下。
经过短暂的休息后,他重新恢复了饱满的精神。
方才那通鼓,就是他下令擂的。
他盯着麓谷方向好一会儿,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了……镇东。”
“在。”
“人手都挑好了吗?”
“好了。”紫镇东点头,道:“抛开伤员和守城,加上整合的敢战壮丁,得众两千八百人。”
这两千八百人,还包括了周彻的百骑。
周彻将百骑打散充入军中,任中低层军官,以确保近三千人的韧性。
“让他们披好甲衣,在城门口集结。”周彻又道。
“是!”
紫镇东用力点头。
坚定如他,此刻脸上神态有些异常,嘴唇发紫。
周彻看了他一眼,笑问道:“是紧张吗?”
“有一些。”少年点头。
“紧张是正常的,等开战后就不会紧张了。”
“现在就出发吗?”
周彻没有第一时间回答,而是看了看麓谷、又望了望城楼下,摇头:“不,再等一会儿。”
城楼、沿河、叛军大营,都在望着麓谷战场。
甄武率众,浴血拼杀。
敌虽四倍,平难军丝毫不见下风之色。
烈战之下,叛军伏尸极多,依旧未能撼动平难军阵型分毫。
“公子。”
薛定找上韩雄,道:“要想取得关键性的突破,必须以相当的实力去撕开口子,否则这样打下去……很有可能我方士气先崩。”
“薛兄所言甚是。”韩雄点头,他丝毫不慌。
因为,大局还捏在他手里!
“差不多了。”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:“告诉吕公,差不多可以了。”
“是!”
传令兵飞奔而去。
不久,叛军北面主营中,人头攒动。
一批约五千人的部队动了,往麓谷战场移动。
这批人和大部分叛军有明显区别。
装备上,这批人多用步战刀——汉人环首刀和胡人弯刀都有,皆是近战利器。
身形胖瘦不以,但无一不姿态矫健、步伐沉稳,最重要的是,脸上带着老练的杀气!
他们的眼神掠过战场、看到死人时,格外平静,有时还会露出不屑的笑意。
这是生存在混乱之地的亡命徒!
成分复杂,但刀口舔血的他们,已成好斗之身,只知厮杀。
他们的组织度和装备是绝对无法与平难军相持的,可单兵能力绝对不差。
这就是韩雄的胜负手!
“来了!”
见这批人赶到,吕轻山站起身来,将临阵指挥权交给儿子吕厚。
“父亲要亲自上阵?”吕厚问。
“求一击溃敌,便需发千钧之力!”
吕轻山如是说着。
不久,他带着这五千悍徒,剖开叛军阵型,猛地攻向了甄武所在的一侧!
先用两万人和甄武的五千人互相消耗,在损耗甄武所部体力后,又拿出五千悍徒——而且,用这五千人去推甄武二分之一的人马。
在局部战场上,将兵力的优势最大化!
不得不说,韩雄所学的兵法,是非常实用的。
“吼!”
平难军眼见来敌不同,也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。
一批精锐上前,齐齐举刀,将迫近的悍徒斩倒一排!
在对方换军之际,给与当头棒喝,起到士气压制作用。
然而,这帮叛军确实大不同,他们没有畏惧,反而也进行了阵型变动。
一些三四十岁的老贼走到第一排,和平难军精锐抡刀互劈。
血光乱溅!
悍徒一排接一排涌上,平难军的阵型不再巍峨如山,开始出现明显的波动。
前排有人倒下,后面的人迅速替补走了上来……
甄武紧咬牙关,生性好斗的他,并未亲自参战。
他是这一路军的首脑,若是轻身赴阵有所闪失,将会全军崩溃……
沿河,丁斐紧捏着他的骑枪,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局。
一旦甄武军崩,他将立即赶往支援。
可问题是,自己这一千轻骑,丢进数万步兵阵中,真能发挥出作用么?
骑兵之利,在于如风扫叶,推锋而进。
骑兵与其说是在杀人,不如说是在推人。
一旦陷入步兵大阵泥沼,战马失去了奔驰之能,和步兵马上马下互戳——对于骑兵而言,是最悲惨和不划算的时候。
就算你一人能换两三个,那又如何呢?
“将军!屯骑到位!”令兵至。
丁斐看向正北——张梓北城门外,是叛军主营;主营外隔一条溪流,是一片不算大的林地。
屯骑已到林地中间,随时能对叛军主营发起进攻。
令兵手里拿着两面旗:“要下达进攻命令吗?”
“不!”
丁斐立即否掉,又看向城门位置:殿下命令中说,待张梓城门大开时,屯骑再出动。
可张梓如此被动,城门怎么可能会开?
轰!
突然,张梓城上,所有战鼓擂响,声如破天。
——轰轰轰!
鼓声不绝。
同一时间,张梓城上木石如雨,悉数全抛而下。
看那架势,似乎连百姓家里的房梁都卸下来用了。
叛军在抽调兵力后,攻城之势早已大不如前。
突遭此猛击,下意识后撤了一段距离。
丁斐心猛地一提:难道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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