鹤居楼在京城里久负盛名,正值午市更是乌泱泱地坐满了人,街边小贩络绎不绝,一片热闹景象。
沈今宛点了几道招牌菜,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研究那支玉簪。
母亲死得不明不白。
前世她虽然查出是金姨娘做局,害得母亲早亡。
可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,之前与江鳞叶解释的也并非胡乱攀扯,旧日侍候母亲的嬷嬷如今就在齐王府上,定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,且悉知她母亲的死因.........
只是目的又何在?
她想不明白,如此煞费苦心地引她过去,除了与齐王传出一段风流韵事外,再无甚……
除非,那人的目的就在坏她名声。
沈今宛眸光一闪,前世她忽略的种种小事,如今再看竟是一团疑云,交织在一起。
父亲的死,哥哥的命,还有她的一生,好像就是从这开始,被死死地钉在一本撰写好的话本子里。
而齐王府里也的确有一嬷嬷,同她母亲生前那位很像。只是前世今生并无二差的是,在她赶到之前,嬷嬷就已经意外离世了......
于是,线索又断在了齐王府。
沈今宛盯着簪子发愣,忽然一阵喧闹将她的思绪打乱。
她有些烦躁地向下望去。
是一群官兵,提着棍棒气势汹汹地追着什么人。
前头还有个衣着破烂的少年,一瘸一拐地逃跑。
那少年虽然受了腿伤,却无比灵活,还没等小厮反应,三两下就闯进了观鹤楼。
这回轮到楼里闹出些动静了,只听楼下传来宾客的尖叫声与官兵的叫骂声。
沈今宛收了神,而小竹警戒的提剑站在门前,亦是紧紧注意着楼里的声响。
吱嘎........
雅间的木门被大力推开,小竹快速向前,用剑柄抵住了来者的脖颈。
是那个瘸腿少年。
沈今宛稳稳地靠在美人椅上,像是丝毫没注意到动静般。
少年抱拳:“求姑娘救在下一命!”
沈今宛注意到他虎口间的老茧,是多年习武所致,又被这么多官兵追赶,指不定是哪儿的逃兵战犯。
她刚稳住自己的处境,还不想招惹祸事,索性闭上眼,装作小憩的模样。
那少年紧紧抿唇,见她没有要救的模样,楼下官兵又紧追不舍,眼瞧着往楼上来了,只好破釜沉舟低声开口:“在下是靖州林序,若今日得姑娘相救,来日定当百倍报答!”
沈今宛抿茶的手顿了一下,靖州林序,这名字她可熟得不能再熟。
前世李瑾身边的谋士,虽跛脚,却素有玉面阎王之称。
凡他出手,动辄死伤千里,血流成河。
世人皆说他无利不往,是个枭雄,可只有李瑾身边人才知道,林序最是忠诚无比,替齐王李瑾担下了多少骂名,才成就了其贤王之称。
若能为她所用,倒也不失为一桩妙事。
“这边搜一下!”官兵已至二楼,门廊外喧嚣不断。
沈今宛轻轻勾起嘴角,妖冶道:“小竹,关门,不论谁都别放进来。”
“是。”
那少年也迅速闪身躲进屏风后面。
咚咚咚....
门刚合上,屋外就传来店小二的敲门声。
“楼里进了贼,可否允奴们进来探查一二,也好保证大人的安全。”
店小二一番话说得圆滑,让人挑不出错。
观鹤楼的雅间一般都是给贵客留的。
而盛京城里又多的是贵人,得罪了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承受的。就算是搜查,也需得经过里头人的同意。
“我们姑娘难得出门,岂能让你等坏了兴致!”小竹不甘示弱,厉声呵斥道。
“是是是。”
高门贵女最是讲究,有些迂腐的学究家女儿,出门都须得遮面,更别提当众被搜查屋子了,指不定明日就带着人来拆了他们酒楼。
小二是个聪明人,知道是贵客得罪不起,却耐不住身后的官兵头子不服气,哼哼着一把将他推开,要硬闯进去:“跟个娘们叽叽歪歪什么!”
那官兵手刚伸进门缝,只听见吱嘎一声,木门被小竹狠狠合住,夹得他嗷嗷大叫,欲哭无泪。
咔嚓一声,竟直接断了,柳条般耷拉在身前。
“大胆!”那兵痞子疼得龇牙咧嘴,羞愤呵斥道。
小竹亦气势汹汹,将门拉开一个缝,伸出一块令牌:“我家姑娘乃是当朝丞相嫡女!也是你们这群没眼力见的可以冒犯的?还不速速退下!”
令牌通体金黄,篆了御赐二字。
见此令牌,如圣上亲临。
就算是不识字,也应当识得令牌上刻着的五爪金龙。
几个兵痞子哪见过这种情形,慌忙地跪了一地,嘴里大喊不敢,在小竹关上门的那一刻就慌也似的逃了出去。
“出来吧。”沈今宛收好令牌,这是前些日子沈相赠她保身的,据说就算惹怒天颜,也能拿出来当个盾牌使使,至少护住性命无忧。
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,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。
林序这才从屏风后一瘸一拐地走出:“原来姑娘是沈相家的嫡女,在下扰了姑娘兴致,实在是惭愧。”
此刻的林序哪儿有一丁点儿玉面阎王的影子,分明比街头的流浪汉还要不如。
拖着一条残废的腿,浑身都是伤痕。
前世她记得林序最爱干净,甚至有些洁癖,如今怎么........
沈今宛不禁皱眉:“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?”
“姑娘见过我从前的样子?”林序拨开挂在眼前的两根头发,乱蓬蓬的,稻草般堆在脑袋上,只露出两只暗淡无神的双眼,整张脸只剩下眉骨间还存留一丝傲气。
他自嘲似的笑笑,指着半拖在地上的废腿:“这腿是在宁城断的,因为两个包子。这伤.......”
他摇头,落寞地耷着脑袋:“我也不记得是哪儿伤的。呵,可笑......想我林序也是一届探花郎,如今却要与街边乞儿抢一口潲水,可笑.....可笑啊.....”
雅间里静悄悄的,几个官兵散去,连带着楼下的大半客人都接连离开,一时间竟冷清了下来。
沈今宛沉默良久,才缓缓开口:“你可愿为我效力?虽许不了你荣华富贵,可一口热茶还是允的起的。”
她眼神清澈,却又不似深闺女子,反而更多是从容与坚毅,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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